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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乡贤泪流满面的帮着田甜梳洗干净,又给她换上了自己秋季穿的衣服,这才把她领到了柳夫人那里。此刻,一家人全都在抹眼泪。
吕志忠是晚上才赶回来的,看着田甜那副憔悴样,他的心里就像有人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在那里慢慢的拧。
吕志诚问:“田甜,家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田甜的双眼肿的就像熟透了的桃子,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却早已经流下来了。
吕乡贤整整伺候了田甜一下午,先是和小翠一起忙着做饭,她唯恐田甜吃不饱,接连做了十道菜,还上了一盆西红柿鸡蛋汤,那唯一的一个西红柿是吕乡贤精心种在花盆里的,连吕传俭都没舍得让他吃,现在也伸手摘了下来。
吃过饭以后吕乡贤又帮着田甜梳洗,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田甜竟然满头的虱子,脚上的鞋子也露出了两个大窟窿,一个是前脚指头,一个是脚后跟。田甜啊,你该遭了多大的罪。看着田甜沉沉睡去,吕乡贤的心里在滴血。原先那么爱干净,那么整洁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落魄到了这个模样,吕乡贤的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呢。睡着睡着,田甜突然大喊一声:“狗、狗,救命啊!”她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浑身就像筛糠一样。吕乡贤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对待婴儿一般,“田甜,这是咱们的家,没有狗,姐姐护着你呢,你就放心的睡吧,啊。”看着田甜重又进入梦乡,吕乡贤的心都要碎了。她抱着田甜呜咽不已,“田甜啊,我再也不让你受罪了,再也不让你受罪了……”一滴眼泪掉下来,滴到了田甜干裂的唇上,她本能的舔了舔,竟然孩子般的笑了。
吕乡贤的眼睛也肿的像桃子似的,现在见哥哥发问,她替田甜回答道:“7.25济南师范学校大逮捕以后,田甜在胡大爷的帮助下总算躲过一劫,不久她就找到了林青姐,林青姐把她藏在了一间地下室里。可是这所医院早就被张少仪的人盯上了,林青姐刚走没多会儿,几个日本兵突然闯了进来,他们张牙舞爪的就想欺负田甜。这时,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年轻人,他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那群王八蛋,一把拽住田甜就跑,直到把田甜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才身子一晃,蹿进胡同里不见了。”
这一段话直把吕志忠说的惊心动魄。
吕志信忙问:“田甜,你见到林青了?”
田甜把眼泪擦干,她点点头。
吕志信又掩饰地问:“你没到小姨那里躲一躲?”
田甜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姨夫的孩子因为闹*也被军警通缉,姨夫为了掩护孩子和一家人逃跑,被他们活活的给打死了。小姨带着孩子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嗨!”吕志诚长叹一声,着急的说:“快到乡下的姥姥家里去避一避呀。”
田甜说:“我去过了。当天夜里就有军警闻讯前来搜捕,多亏舅舅把我藏在柴火垛里才没被抓走。可是舅母和一群孩子却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让我在那里呆。我姥姥连惊带吓,当天夜里就去世了,临走之前她拉着我的手说,‘田甜啊,姥姥管不了你了,实在没有呆的地方,你就去找广济堂的吕家吧’。我想想到底去哪里找呢?人们早就听说广济堂的人连夜逃出去了。正在危难之际,我突然碰到了魏师傅。”
什么什么?人们一下子把目光全都聚在了魏清的身上。魏清表面上看平静似水,其实心里边早就翻江倒海了。
“你为什么不跟着魏叔一块来呢?”吕志忠着急的插了一句。
田甜说:“魏师傅当时也非让我跟他走,可我想你们一家老小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还可以再来添乱呢?我就去找韩春雪老师和同学们。这时我才发现,通缉韩老师的告示贴满了济南的大街小巷。去找认识的同学家吧,有的不是逃走了,就是有的家长死活不敢开门……”
吕乡贤接过来说:“田甜身上带的钱,和魏叔给她留下的地址也全让一个无赖军警给抢走了。万般无奈之际她又想起了胡大爷,想在他那里暂时避一下。胡大爷还真不错,二话没说就把田甜领到了家里。凑巧的是,胡大爷的外甥也在,就是给咱们送东西来的*举兄弟,他们听说了田甜的遭遇后非常同情,又听说田甜要找广济堂的人,兄弟俩一合计,这才决心告诉了田甜详细的行走路线……田甜碰到好人了,临走之前,胡大爷还挤出了一口吃的给田甜带上……”
吕志诚惊骇地问:“怎么,田甜,你是一路走着找到这来的?”
吕乡贤泣不成声地说:“哥,田甜是一路要饭才找到咱们的。”
长时间的沉默,梅香和秀芹的眼里也流出了成串的泪水。
吕志诚愤愤地问:“魏叔,你明明知道田甜的事,可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魏清此时才泪流满面,他猛地掴了自己一个耳光,“唉,看来我是老糊涂了,当时我想……”话没说完,他痛苦不已的离开了。
吕志诚和吕志忠追出来,魏清却已经离开了院子。他孤零零的来到了村头上,一把将身上的衣扣拽开,任凭浸人的寒冷吹拂他周身的燥热。
“哥,你不要埋怨魏叔了,他是在试探我对田甜的情感。”吕志忠望着黑黢黢的夜空,他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空灵和没有力量。“……我,确实是一个没有骨头和操守的人,难道不是吗?”
吕志诚吃了一惊,“志忠,魏叔事先和你说了?你、你、你为什么不和我往明里说呢?咹!你呀!”
“不,我猜也能猜得到。”
一直默默无言的柳夫人说:“乡贤,你和田甜先去睡吧。这么遥远的路,难为她是怎么走过来的?”田甜和吕乡贤的背影不见了,她才长出一口气,吩咐说,“来了就来了吧,反正也不少她一个人吃的,就和乡贤先住在一起,等平静些日子看看再说。”她的目光又扫了众人一眼,“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睡去吧。”
吕志诚连忙说:“母亲,田甜一个人可怜见的,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她再走了!否则……”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吕志忠愤愤的说:“母亲,哥,我要退婚!”
“你敢!”柳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连小拇指都被拍断了。
吕志诚心疼的包扎好柳夫人的伤,伺候她睡下,这才来到村头上。此刻长夜正寒,那棵高大的白果树被风一吹,簌簌的往下掉叶子。
魏清站着一动不动,“志诚,我看我还是该离开吕家了。”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吕志诚却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魏叔,刚才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难道你不能原谅吗?”
魏清转过身来,艰涩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看魏叔是那样的人吗?志诚啊,我是这样想的,药铺咱也开起来了,志信又买了那么多的地,就是丰、灾年平均一下,也不会再挨饿了。既然这样,你看我留下来还有什么用吗?俗话说的好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早就想,晚年以后能像老掌柜一样的云游天下,做一个无拘无束的自在人岂不更好?你甭往别处想,这个想法啊,其实我早就和老掌柜说过。”
吕志诚猛然间禁不住哭了,“魏叔啊,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要非这样,我只能给您跪下了。”说着就要下跪。
魏清一把拉住他,“志诚,你这又是何苦呢?”
吕志忠也急匆匆的赶来了,“魏叔,要是我哥哥的面子不够大,那我也陪上。”
“还有我。”吕志信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后面。
魏清一看没办法了,他长叹一声,默默无言的向家中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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