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纷飞醒来的时候,程鹏还在做梦。她斜躺着,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程鹏。程鹏的脸上还戴着面罩,并未因为睡眠时候,不自觉的动作而滑落。他的一双眉间或一皱,间或舒展,想来是一个美梦。
修长的眉,带着一些婉约,又有一丝锋锐,恰若是电影中,慢镜头里面,正在摇曳身姿的柳叶飞刀。
叶纷飞看的出神,程鹏睡着的模样,竟然这般可爱。
她不由屏息,看着他睡,生怕呼吸重一些,便吵醒了对方。
程鹏忽而动了一下,他原本向着叶纷飞的方向,半斜躺着,此刻一动,便将胳膊打开,躺平了身体,本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因此被胳膊拨弄到了一边,看以看见他身上穿着的,红色的丝绸连身内衣。
叶纷飞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容来,她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尽量使得自己的动作轻柔,生怕将程鹏吵醒了。
她拿住了程鹏的胳膊,将之放在程鹏的胸口,然后将被子拉到了程鹏的脖子处,盖住了他的身子,眼中尽是一些爱意:“这般的模样,还真是可爱..他倒是好些次早比我醒来,难道也是这般..”
想到这些,叶纷飞的脸不由一红,摸摸自己的脸,便又躺了下来。
才是躺下,便听的有叩门声:
“咄咄咄!”
叶纷飞皱了下眉,她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程鹏的身上,看他睡觉的模样,竟然没有去注意外面有人来..
跟着她便知道了来人是谁,做什么的,神识之妙,就是这般的妙不可言。
知道,就是知道。
叶纷飞坐起来身,轻手轻脚的从被子里出来,小心的不吵到程鹏,穿上了鞋子,披了程鹏的那件白袍,轻落脚,走到了门口,将门一开,便压低了声音道:“盆儿还在休息,有事情咱们小声一些..”
门口站着的,是一身青衣的陈太,这一身青衣虽不是新的,却显得很干净,上面连一块补丁也没有。
陈太的手里捧着印,用红绸包着,递上去给叶纷飞看。
叶纷飞接过了印,打开了绸子,便看见一个圆底的印,上面则是一个手柄,看着很是舒服,试了试手感,也是不错的,再翻过去,则是看到了字迹——字写的很干净,毫不拖泥带水的。
然后,便是一些精细的,防伪的花纹了。
叶纷飞道:“做的不错..陈老怕是忙了一宿吧?你也年纪大了,不适合这么熬着,早些回去歇一下,将觉补回来再说!”
“谢娘娘,谢娘娘..”
“去吧。”
叶纷飞挥退了陈太,便又将门一关,上了床,也不躺下,就那么抱着被子坐在那里,看着程鹏,一瞬不瞬,突然一把抓起了身边的枕头,朝着程鹏的头就抡了过去。
“醒了就起来,装什么?”
程鹏的头被枕头命中,枕头下面传出了程鹏的声音:“我没醒,我没醒,刚刚你一定是幻觉了,一定!”
“快起来。”
程鹏身上的被子一下飞了。
程鹏的身上一凉,忙坐了起来,气道:“纷飞你怎么能这么流氓?”
叶纷飞已经摊开了衣服,拿了一件,披在了他的身上,催促道:“还有事儿呢!你老实一些,别给我添乱..手抬起来一些..对了,刚刚陈太来过了,把你昨天要做的那个大印给做好了,等下给你看。”
“哦。”
程鹏的身子软的就像是面条,任由着叶纷飞摆弄,声音也显得很是无力,一副刚刚睡醒,还在做梦的模样。
三下两下的给程鹏穿好了衣服,叶纷飞道:“我去端洗脸水,你等等。”
程鹏撇嘴道:“好吧。”
叶纷飞出去了,程鹏便很随意的在床上坐下,一手拿起了陈太送来的印,细看了起来,上面的花纹、字迹,都显得非常细致,这样的印,用印泥当然是不好的,不过程鹏却是有主意的——
胭脂。
盖印的时候,拿一片胭脂纸,压在白纸上,然后用大印重重的在胭脂纸上面一戳,那盖出来的印,绝对算得上是清晰宛然了——至少在这个世界上,那绝对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些粗糙的大印,模糊的印泥,简直弱爆了。
将印在手里抛着,程鹏嘿嘿的笑了起来,暗道:“我还真的是人才啊,要不怎么说古人思想僵化呢,胭脂用了那么久,也就是个女性用品,看看咱。一下就让胭脂的功用拓展到了另外一个领域!”
他胡思乱想着,就听的门开,叶纷飞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叶纷飞问:“这是想什么呢?”
程鹏道:“当然是一个很有创造性的主意!”
“哦?”
“等下我做给你看!”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和做出来,肯定是后者更有趣的,程鹏也便卖了一个关子,想要给叶纷飞一个惊喜。
叶纷飞湿了手巾,拧的半干,给程鹏擦脸,一边说道:“昨晚的会,开的很累?”
程鹏很委屈的点头,说道:“恩,真的很累,头都快炸了。”
叶纷飞的手停了一下,道:“所以就做梦了?”
“恩,是一个好梦。我正梦见咱们的轰炸机投放炸弹,将傲来国的那群渣渣炸飞呢,谁知道一下子就醒了。啧啧,再过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能在梦里将傲来国给灭了..这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尽乱想一些东西..”
“嘿嘿。”
程鹏可不和叶纷飞犟嘴,就是傻笑,惹得叶纷飞一指头戳在了他的脑门上。
“很疼的。”
“活该。”
“哼,有本事你再戳我一下!”
然后程鹏便又挨了一下。
叶纷飞问:“怎的?”
“算你听话。”
程鹏很威武霸气的说了这么四个字,叶纷飞笑的不行,干脆将毛巾扔到了程鹏的脸上,说道:“再闹就不给你洗脸了。”
程鹏道:“那我自己来,俗话说的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真霸道。”
叶纷飞细细的将程鹏的脸擦抹的干净,将程鹏鼻孔中几根显眼的鼻毛拔去了,拉起了他的面罩,然后又去洗毛巾。脸盆里白色的雾气已经少了很多,水大概也都要凉了,叶纷飞洗好了毛巾,对程鹏道:“手。”
程鹏将双手平伸出去,手背在上,手心在下,怎么都感觉这个动作有些别扭——但这是叶纷飞要求的,他也没办法。
程鹏显得无比乖巧,生怕脑门上再挨一下一阳指。
叶纷飞道:“昨天你说的那些,虽然我有一些听不太懂,但总感觉你说的很好,很令人着迷..”
程鹏道:“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叶纷飞问:“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人不按时迁徙,难道真的要杀人么?”
程鹏耸耸肩,说道:“一条不能够执行的命令,便是一纸空文。一条不能够执行的法律,它就不存在任何的意义!倘若我放过了他们,那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可以不服从命令,那样就会很麻烦!”
叶纷飞想了想,吸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程鹏道:“纷飞你也不要这样,能留下的,若不是奸恶之徒,便是投机之徒,他们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我们那里的历史上,历史上有个战国时候,有七个国家,在西垂有一个秦国,最为贫苦..”
程鹏给叶纷飞讲了一个徙木立信的故事,讲完了,他就说道:“就是这样,但我们也有不同!他是先立信,后杀人,而我呢?我反了一下,我要先杀一批人,杀人立信!”
程鹏陈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叶纷飞没有说话,只是看他,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程鹏深吸了一口气,说了这样一番话,他说道:“无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假如我看见了歹徒正在抢劫,我会冲上去,将歹徒绳之以法,因为我现在有这样的力量,更有这样的责任;假如..”
假如是在十字路口处,一个小女孩正茫然无措,一匹飞马正要踩踏过去,他依旧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哪怕自己的腿被踩断。
但这并不能够成为他不杀人的理由——因为在程鹏的心里,认为这二者并非矛盾,他都是在维护一种东西,一种规则。
程鹏很清楚:他应该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而且他现在的理由也更加充分。
他的云州,要是一个干净的云州。
“这里虽然不是天堂,但这里应该是天堂之下,最为美丽富饶的地方。”
这是程鹏的结束语,很让人憧憬。
叶纷飞也有些憧憬。
程鹏道:“这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因为继承一种制度,在继承的基础上改良一种制度,很难,理所当然的,要凭空创造一种制度,更难——但是实际上呢?实际上这样的说法也许并不成立。”
“我现在就是在凭空的创造,但是这种创造,却并非没有依据,这里有我学过的各种知识,有数学,有物理,有化学,有道德经,有魂兮魄兮,有许许多多,还有我看过的各种民俗之类的..”
“为了昨天晚上那一席话,我做了很多功课!我没有萧何,也没有李善长刘伯温,我只能靠自己!”
萧何是刘邦的萧何,国士无双,刘邦能有大汉,是因为他有萧何,不然他能够打下一片江山,那也不过是一个地痞无赖领导下的黑暗组织,而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国家,不会是大汉王朝。
李善长是朱八八的李善长,刘伯温也是朱八八的刘伯温。
没有他们,也同样不会有大明。
不会有!
但萧何、李善长、刘伯温这三个人,却无一不是大才,若是夸张一些来说,他们才高九斗,其中一斗已经是属于天授的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们拥戴着他们的陛下,也不过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继承、改良、完善罢了。
说到了这里,程鹏便有些得意,心中登时生出了万丈的豪情,就像是大海里被掀起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你们有萧何,你们有李善长,你们有刘伯温,但又如何?
我只有我自己,但我在凭空创造一种制度,一个王朝。
这才是气魄。
萧何李善长是谁,叶纷飞不清楚,不过却听程鹏说过刘伯温,便道:“刘伯温?就是那个卖烧饼的么?”
“恩,就是一个卖烧饼的。”
说了这么一些话,木盆里的水早已经凉了,叶纷飞将手里的毛巾扔到了盆中。
毛巾在有些浑浊的水中舒展,铺满了水面,饱满的吸收了水分,微微的下沉了一些,一些沟壑里,便是水。
灯光照在水里闪烁出粼粼的光斑来。
很美。
叶纷飞给程鹏套上了手套,说道:“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程鹏一拉叶纷飞的手:“走,说了带你去看印的。”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哎呀..”
带着一些无奈、矜持和欢喜,叶纷飞被程鹏拉着,进了七个小姨子读书的地方,现在里面还没有人,桌子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墙壁上的灯亮着。刚进来,程鹏就想起来了,问:“纷飞,带胭脂了么?”
叶纷飞促狭道:“人家刚刚想要提醒你,可你就把人拉过来了。”
“晕。”
程鹏敢肯定,叶纷飞一定是故意的。
程鹏将印塞进了叶纷飞手里,“我去拿胭脂纸。”
去拿了胭脂纸,再进来,叶纷飞在那里等他,程鹏抽了一张白纸,将胭脂纸放在了要盖印的地方,先用印压住了,然后另一只手用力一拍,就听的“啪”的一声,然后将印拿起来,胭脂纸则是跟着印一起起来了。
白纸上是一个精致、清晰的印,每一个字都很清楚,每一个花纹都很细致。
程鹏道:“真不错,印这里,用蜡封一下,就起不来了。”
叶纷飞道:“还是头次见到这么清晰、干净、利落的印,这样的印,别人一定是假冒不了的。”
“那是,也不看看你的男人是谁?”
程鹏将几份命令盖了章,封了蜡,就差给白条和绿衣二人了。程鹏看看那些命令,弹弹红儿写的,娟秀的字迹,说道:“红儿的字写的漂亮,比她姐夫强多了,以后就做咱们凤凰国的第一秘书吧。”
叶纷飞道:“能的她,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别坏了事儿。”
“我的学生,我还不了解?”
“你有我了解?”
好吧,程鹏闭嘴。
揣着命令,程鹏叶纷飞二人携手去了白条那里,将之交给了白条,程鹏说道:“出去的时候不着急,吃完了饭再走。我估摸着吕尚那个老家伙肯定没吃,到时候..嘿嘿。”程鹏挑挑眉毛。
叶纷飞在程鹏的腰上掐了一下,对白条说道:“现在就走吧,怎么说吕尚也是一个老人了,挺可怜的。”
“是,娘娘。”
这个时候,是听娘娘的话,还是听程鹏的话,那不是一目了然么?
白条快速的闪人了,和绿衣一起闪人。
随后石头也跟着走了。
他们的第一站,便是锦州。
谷中,靠近洞口的小块空地上,七个小姨子和乌列吉雅、李诗雅几个人站成了一排,程鹏对着九个人,站着。他双腿并拢,挺胸抬头,收下吧,屁股夹紧,全身的肉都绷紧了,整个人如是钢铁一般。
程鹏的头一动不动,目光却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是紧急培训,你们将会成为教官,你们会是最优秀的教官,当然也可能负责其他的事情,但是现在,首先,我们来讲立正,立正的动作要领是..”
程鹏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他中气十足,震得红儿她们一阵耳鸣——好吧,这个是他自学成才的。
不会大嗓门的教官不是好教官。
程鹏讲解了立正的动作要领,然后做出示范,便要她们立正。
“立正!”
然后,程鹏一板一眼的一个向左转,预备,跑步的动作,跑到了叶纷飞跟前,敬礼报告道:“报告老婆,教官紧急培训队正在训练,请指示!”
叶纷飞坐在石头上,眯着眼睛看着,感觉有趣,便对程鹏挥挥手:“继续训练!”
“是。”
立正是一件很考验毅力的事情,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丫头就软了。
程鹏走到了她们的背后,很随意的一膝盖轻轻顶在了紫儿的膝盖弯,紫儿一下软在了地上,眼看着便要哭了,惨兮兮的道:“姐夫欺负人..姐夫欺负人..”
程鹏一头的黑线。
叶纷飞瞪了程鹏一眼,走到了紫儿跟前,将紫儿扶起来,说道:“不许欺负紫儿。紫儿最乖了,不哭啊..看看你这个姐夫做的好事?行了,紫儿你来姐姐这里坐着——程鹏,你给我那里立正去。”
“我。”
程鹏无语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好吧,谁让紫儿是叶纷飞的软肋呢?七个丫头里,叶纷飞最疼爱的便是紫儿了,虽然平日里是对她们凶了一些,可那心里比谁都爱。现在看着紫儿差点儿让程鹏弄哭,能有一个好脸色才怪。
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要哄紫儿开心的。
程鹏幽怨的看了叶纷飞一眼,心道:“我现在还想哭呢,这都什么事儿啊。”
橙儿借机冲程鹏做了一个鬼脸。
叶纷飞抓着紫儿的手,温颜细语,也不知在说一些什么,总之这是一个早晨,和平日里不怎么一样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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