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川原本以为, 这么狠地直接撞了上去, 怎么着也得撞出一滩血来,没想到下车一看,对方正完好无损地趴在地上哎哟。
她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 坏了,她以前都是撞她相亲对象的车,这回可好, 她把医生给撞残了。
佟子文该不是故意的吧?这回她岂不就是要一辈子照顾这家伙了?
趴在地上哎哟来哎哟去的人回过头来看着她:“陈小姐, 咱俩没仇没怨的, 你怎么老撞我啊?”
陈锦川一听这语气立刻放心了。
不是简逸, 是他弟。
简息捂着腿说道:“你过来看看,你看!你都给我腿毛撞掉好大一块!”
陈锦川:“……”
她凑近了一看,发现这家伙的确是小腿毛发密集的地方被撞掉了一块皮。她本来只是下意识地过来看看,半天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见了啥, 当即没好气问道:“你闯红灯还有理了?”
简息显然一直对她有着“温柔女人”的误解, 被她劈头问了一句以后, 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立刻委屈了, 小声道:“那我就算是闯红灯了你也不能撞我嘛……”
陈锦川现在开始认真地考虑重新发动车子把他碾死的可能性。
简息被陈锦川的目光吓到了,总觉得这个温柔且没主见的漂亮小妹妹最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正变得越来越凶残起来。
他下意识把腿缩了回来, 往后挪了挪,说道:“陈小姐,其实我没被撞到, 就是被擦了一下。”
陈锦川伸手去扶他:“上车吧,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简息原本很喜欢被漂亮妹妹照顾,然而如今看着对方一副认真思考“到了医院后是注射空气宰了你还是用输液管勒死你”的表情之后,很害怕自己遭到报复,立刻拍胸脯道:“没关系,我哥也是医生,我回家找他看看就好了!”
陈锦川这回实在是没话可说了。
清晨的雾气之中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就是一个严厉的声音:“我主攻心理学,你要是腿断了我可救不了你,倒是可以给你开点止痛剂让你直接睡死免了难受,你看好不好?”
简息当即就是一哆嗦。
简逸显然清晨起来跑步,现在只穿着短袖短裤,宽阔的肩膀上挂着一条被汗水湿透了的白毛巾,擦了一把脸走过来冷冰冰地说道:“怎么,又被车撞了?”他分外强调了一下那个“又”字。
他说着,下意识一抬眼,看见陈锦川的时候愣了一下:“陈小姐?”
陈锦川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她又撞了他弟弟的事情,好在简息似是怕了陈锦川,赶忙抢着回答道:“是、是我闯红灯的!”
简逸:“……”
他怎么觉得这小子闯红灯还挺有理的?
陈锦川:“呵呵,我好像撞得令弟腿受伤了,正打算带他去医院呢。”
简逸这才收了脸上冷冰冰的神情,难得地带了一丝关心看向他:“腿疼么?”
简息难得被亲哥这么温柔地问话,一感动,下意识就说道:“疼啊!都刮掉了我一块毛呢!”
简逸:“……”
他拉过毛巾,将头上的汗水擦干,蹲下身来,温柔地看着弟弟的眼睛:“所以你现在是想告诉我,我让你早晨跑步,你两个小时一点汗都没跑出来而且还闯红灯撞上了人家的车,现在被车蹭破了一块皮你就赖在人家小姑娘车子前面叽叽歪歪站不起来,是这个意思吗?还是哥哥理解错了?”
简息很委屈啊:“哥,我刚才真撞得挺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咣当一下撞到她车上现在竟然都不疼……”
简逸笑得更温柔了:“所以你是想告诉哥哥,陈小姐没撞疼你,都是她的错?”
简息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立刻笔挺笔挺地站起来,坚毅道:“陈小姐,我没事!你看,真没事!”
陈锦川:“以防万一,我带你去看看吧,省得留下后遗症。”
简息挠了挠头,困惑地说:“后遗症肯定是没有,但是我自从上次撞了你就落下心病了。陈小姐,你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你看上个月我撞你也是,这次你撞我也是,我明明看了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
陈锦川觉得他再这么问下去,旁边简逸额头上的青筋都能爆出来了。
简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敢保证,你撞上我之前,这条路上绝对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闯红灯的——”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个爆栗子。
陈锦川觉得,她刚才撞简息那一下子肯定是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的,但是这回他脑袋瓜子上挨的这一下子可就说不准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简逸好像都会下意识认定他弟一定是错的,陈锦川一定是对的,因此他敲完简息之后,对着陈锦川歉意地点了点头:“车的事情才刚解决,又麻烦到了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他这么一说陈锦川反倒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一直在麻烦他……
陈锦川只能说:“要不我还是带他去医院看一下吧,反正我开车,很顺路的。”她说着,仿佛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一般,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反正我也要去前面的……嗯……”
前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陈锦川:“……反正我顺路去前面的……墓地。”
她这么一说,搞得自己都不信了。
她这么一说,简逸立刻一脸理解的样子,搞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地可恶。
然而简逸还没来得及把自家捣乱的弟弟拎回家,这家伙已经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上了陈锦川的车,小学生一般规规矩矩地坐好,显然腿早就没事了。
简逸实在本来想将他拉下来,然而他现在一身是汗,他又洁癖严重,不好意思上陈锦川的车,只能愧疚地笑笑:“那麻烦你了。”
陈锦川上车的时候,发现车后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捧系着黑丝带的白玫瑰。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为什么不是菊花什么的?”
佟子文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她,捂着胸口挣扎道:“因为白玫瑰会显得贵一点,显得你对我比较上心。”他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显然心情好了一些,问道:“你给我买墓地了?”
陈锦川:“……买是买了。”
佟子文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小前妻对他还是挺上心的嘛。
陈锦川又说:“但是你妈坚持让你在殡仪馆骨灰架上陪你爸,我就又把墓地转手买了。”
佟子文:“……”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不用呼吸了,现在忽然感觉到一种窒息的错觉?
陈锦川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继续补刀:“她还说这样你们父子俩离得近可以一起打打牌下下棋什么的。”
佟子文:“……”
他现在是真窒息了。
坐在后面的简息一开始带着耳机听音乐,这时候忽然摘了耳机,茫然地歪着头听了一会儿,问道:“陈小姐,我总觉得你后备箱里好像有人在哭。”
陈锦川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你听错了。”
————————
与此同时,站在路边的简逸拿起毛巾来擦了擦汗,这才发现身上的汗早就在清晨的风里干透了,自己一直在擦汗只是不断地掩饰紧张的情绪罢了。
简息这个臭小子,每天不给他惹事就不肯消停。
他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远去的地方,隐隐觉得有些担心。
他很敏锐地注意到了放在那姑娘车里的花束——四只系着黑色丝带的纯白玫瑰,含义很简单:至死不渝。
果然在所有人的内心最深处,失去的东西才是最不能忘怀的吧?
简逸并不愿意承认的是,在他自己心里也是如此。他的强迫症不允许他接受未完成的治疗,一年前那个女孩子忽然出现,原本正常的治疗进程因为她的离开被猛然打断,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内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地结束治疗,再也打不通的电话,还遗留着未归还的治疗费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他也试着去找过那个女孩的踪迹,但是他很快又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心理医生应该做的事情,毕竟病人有权利选择自己什么时候终断治疗。
再后来,有一次发现那臭小子穿着他的工作服在他办公室捣乱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无地自容地羞耻与愤怒,虽然这件事很快就得到解决,赔礼道歉也得到了接受,但是这些事情越发地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欠了那个女孩子的,并且这种愧疚感越来越深,他陷了进去。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陈锦川是因为已经走出了丧偶的阴影,这才放弃治疗的,可是当他看到车后座的那整整齐齐的四只白玫瑰的时候,他明白自己错了。
简逸开始焦虑起来。
他上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陈锦川告诉他自己已经痊愈了,并不需要继续接受治疗,也就是说她本身是抗拒心理治疗的。
介绍更好的心理医师显然也是没用的了。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发完成了!
病好了我现在整个人都在high!你们知道生病的意义在于什么吗~
在于能明白健康地活着真是太幸福了~~我要双更报答救世主啊啊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