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破釜沉舟
篝火，已然熄灭......
阴森的白骨，厚厚的尘土成了我们现在唯一的陪伴。
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针尖一样，不断的侵袭着四肢百骸，虚弱乏力的感觉让我感觉好困，好像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我和孙大彪背靠着背，呼吸有些轻飘了起来，耳朵里不断嗡鸣着一些奇怪的声音，鼻子似乎也不太灵敏，即使对面飘来的肉香，也只是闻到了一星半点儿，人就像是坐了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飘忽不定。
我努力的睁开了疲倦的眼睛，有些模糊的看着对面的赵老头，他盘着腿，笑眯眯的坐在那，手里拿着那根烟袋，悠闲的抽着烟，似乎像是很期待一样，看着我们慢慢的走向死亡。
“老混蛋......”我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
孙大彪身体微微一颤，头歪到了一旁，猛然哆嗦了一下，然后用脑袋微微的撞了我一下，含糊不清的嘀咕道：“那，那个老王，八蛋，还，还没动静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重之极，但却也虚弱之极，似乎每一个字节都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吐出来的。
我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眼皮十分沉重，脑袋略微的耷拉了一下，渐渐的进入了一种模糊的状态。
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睡了，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忽然，我的手臂传来了一阵刺痛，我猛然的精神了一些，耳边听到孙大彪在那小声的嗫嚅道：“别，别打瞌睡，不然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我好累......”我有些懒得动嘴的嘀咕了三个字，便不再说任何话。
滕明，此时无力的趴在背包上，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为太黑，所以，我只知道他在翻着什么，他应该比我们稍微强一些，这些天，他一直在保存着体力，这个我和孙大彪都清楚，甚至在最后剩下两瓶水的时候，孙大彪还分给了他一瓶，为的，就是能让他在最后这个时候，充当诱饵。
可现在，这种饿的乏力的感觉，让我稍微有些后悔。
啪......
一个清脆的落地声，我隐约的听的出来，应该是那个木盒。
孙大彪悄悄的用身体碰了碰我，然后就听到一声轻微之极的喀哒声，我知道，他把枪拿出来了，而且已经打开了保险。
我咬了一下舌尖，努力让自己稍微清醒些，手腕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悄悄的摸出了手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摸索到了保险，然后也喀哒一声将保险给打开了。
孙大彪背对着我，头在微微的动着，一阵细微的咀嚼声传入了耳中。
口袋里的最后一撮救命的饼干，即使它起不到任何挽救体力的作用，但是在精神上，却能稍微给我们一点希望与支撑。
我把手伸进了口袋里，用手指捏住了碎成了渣滓的饼干，然后放在了嘴里，缓缓的咀嚼了起来，没有味道，干涩，难咽，好象是木屑一样的糊在喉咙上，根本就咽不下去。
因为，唾液，已经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滕明用尽了力气，打开了矿灯，然后趴在地上，虚弱无力的举起了手中的木盒摇晃了一下，随即又放下了手，有气无力的喊道：“给，给我吃的......吃的。”
嘶哑的声音让我和孙大彪都精神一振，勉强打起了精神，我们知道，鱼饵，已经放下了，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赵老头眯着眼睛，看着滕明，许久，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道：“我记得书上说，人不吃，一个月后才能饿死，不喝水的话，七天就能渴死，可现在算算，你们断粮断水才几天，这么快就不行了呢？”
我心里暗骂这个老头实在是太狡猾了，自己带着一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竟然还在想着等我们饿死渴死了以后再来取现成的。
“我，我饿......”滕明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力气去解释什么了，软啪啪的倒在地上，渴望的看着赵老头，手中的木盒也不经意的掉到了水潭边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赵老头表情略微一僵，然后背着手在那想了想，这才拿着手电筒朝着我和孙大彪的这个位置照了过来。
我秉住了呼吸，半天才稍微的喘息上一口，这让赵老头似乎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其实，我和孙大彪在赌，赌的就是赵老头很急着拿了东西走人。原因很简单，因为除了我们几个困在这里的人外，别忘记了，还有一个一直没有露面的神秘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渔翁，等待我们鹬蚌相争。也正因如此，赵老头才谨慎的选择在这里坚壁清野的跟我们打消耗战，一来是磨光我们的体力和斗志，二来，也是担心万一出现什么特殊状况，阿托要是出事了，他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保障了。
“阿托，带着刀，游过去。”赵老头在那犹豫了许久，似乎终于决定了一样，一咬牙，回头对坐在那显得有些无聊的阿托说道。
阿托眼睛一亮，顿时嘴角露出了一抹狰狞的残忍笑容，随手抓起锋利的军刀，走到了水潭边，稍微做了下热身运动后，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滕明好象察觉出了什么，有些惊慌的紧抓着木盒，嘶哑着嗓子想要喊什么，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两只手抓着盒子，紧的甚至都发出了咯咯的生涩声。
哗啦。
阿托嘴里叼着军刀，满脸横肉的游上了岸，然后随手拣起了滕明面前的矿灯，冲着我和孙大彪照了一下。
我的眼皮微微的动了一下，勉强的睁开眼睛，看着阿托，然后头一歪，无力的呼吸着。
“吃，吃的......”滕明嘴唇微微的蠕动着，看着阿托，露出了乞求的表情。
阿托没有理他，也没有去夺他手里的木盒，而是转过头，对站在对岸在那观望的赵老头打了一个手势。
赵老头顿时喜上眉梢，得意的干笑了两声，说道：“人再怎么硬，也挺不住不吃饭，不过你们三个还真够让人失望的，这才一周不到就已经饿成这副德行了。”说罢，赵老头将烟袋往腰上一别，然后在岸边足足活动了十几分钟，这才小心翼翼的下了水潭，不一会，也游了过来。
在他游上来的时候，我的手微微的握紧了一下，手中的枪，让我心里略微的塌实了一些，一切，就要看时机是否成熟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盒子给我。”赵老头游上岸，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也没顾的上身上湿漉漉的，直接走到了滕明面前，无情的看着滕明，伸出手道。
滕明抬起头，勉强的嘶哑道：“吃的，给，给我，给......”
赵老头的眼神忽然变的凶狠了起来，猛的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滕明的脸上，然后狠狠的碾了两下后，这才一把抓起了滕明的脖领，冷笑道：“你以为你斗的过我么？跟我谈条件？小鬼子，告诉你，我不会给你任何吃的，你就等着在这里饿死吧！”
滕明惊恐的紧紧的抓着木盒，咬着牙咯咯做响，半天才挤出了三个字：“你，混蛋......”
赵老头怒哼了一声，狠狠的抡起了手，啪的一声给了滕明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伸手抓住木盒，使劲一拽，结果却纹丝未动。
“放开！”他怒声的吼道。
滕明死活不肯放手，拼命的抓着木盒。
这个时候，阿托在一旁忽然脸色一沉，猛的抓着滕明右手的食指，然后向后狠狠的一掰，就听喀嚓一声，一声痛苦的惨叫声，滕明两腿一哆嗦，却仍没有放手。
“哼......”赵老头哼了一声，随手抢过了阿托的军刀，对着滕明的眼睛扎了下去。
我忍不住的想要把头扭到一旁，可这个时候，孙大彪却缓缓的抬起了手臂。
他们背对着我们，这是一个机会！
可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用肩膀撞了一下孙大彪，孙大彪这才把手放了下来。
因为我觉得很不安。
果然，就在孙大彪刚放下手的那一刹那，阿托猛的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
看到我们没有任何动作后，他这才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把头又转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滕明已经发出了一声嘶声裂肺的嚎啕，鲜血，没有任何喷力的顺着他的眼眶缓缓的流淌了出来，他痛苦的捂着眼睛，身体佝偻成了一个虾米状，不停的颤抖着，颤了几下后，竟然直接疼的晕了过去。
“切......”赵老头猛的抢过了木盒，然后冲着滕明狠狠的踢了两脚，这才解恨的样子，转过身朝着我和孙大彪走了过来。
我稍微有些紧张，无力的睁开眼睛，看着赵老头。
“小子，跟老头子我斗，你俩还嫩的很。”赵老头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焦黄的大牙，一股浓臭的烟味让我很是不舒服，却无法把头扭到旁边。
“行了，咱们走。”赵老头将木盒小心翼翼的夹在胳肢窝处，然后冲着阿托打了一个手势。
就在他那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和孙大彪几乎同时抬起了手中的枪。
可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托，在这个时候，却再一次的回过了头，眼神中充斥着凶虐和惊恐的目光。
砰！砰！
两声枪响。
回荡在偏殿里。
一股刺鼻的腥臭的血腥味夹杂着火药味，灌进了我的脑海中。
砰的一声，赵老头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中，木盒也脱手而出，掉在了水潭里。
我这一枪打的很准，竟然直接打穿了赵老头的脖子！
因为距离很近，可我当时瞄准的却是他的后背......
砰！
又是一声，阿托在看到枪口对准他的那一刹那，他本能的想要躲避，但是子弹还是无情的穿透了他的腰椎处，只是，并不致命。
“该死。”孙大彪支撑着身体，颤抖着举起枪，再一次的瞄准了阿托。
阿托忽然怪叫了一声，不在理会僵倒在地上的赵老头，更没有要和我们拼命的样子，而是直接跳进了水里，拼命的向对岸游了过去。
砰！砰！砰......
孙大彪接二连三的扣动了扳机，却只在水面上打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水花，再也没有射中阿托一枪。
“老弟，能游过去么？”孙大彪大口的喘息了一口气，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嘴巴，然后摇着头，昏沉的看着我。
我也使了使劲儿，点了点头，道：“试，试......”
这个时候游泳，无非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当初我俩就已经猜到，滕明怕是要用盒子跟赵老头做交易，赵老头或许会带着食物和水游过来，但是没想到，赵老头做事竟然这么绝，根本就连做做样子的意思都没有。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孙大彪爬到了水潭边上，然后回头瞥了一眼赵老头和滕明的尸体，没有任何怜悯，一咬牙，直接扑入了水中。
一股近乎无法形容的寒冷让我差点晕厥了过去，本身饿了这么久，身体再一接触冰冷的水，立刻就有种要死掉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微微的向下沉了一下，鼻子顿时吸进了一些水，呛的我猛蹬了蹬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拼命的向对岸游了过去。
短短的数米的距离，我却感觉像是在飞跃东非大峡谷一样的艰难与遥远，生与死，就在两岸，游过去，我能活下去。游不过去，怕就会成为这个水潭的一具浮殍......
人，最怕的是绝望，同时，也是希望。
希望一旦破灭，人就会绝望而死，但当你看到希望的时候，尤其是近在咫尺时，你就能挣扎着从绝望的死神手中爬出来。
而对面那些堆在那里的食物和水，就成了我们的希望！
不知道游了到底多久，总之，当我趴在对岸的时候，看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那味道香浓，看起来比任何宝贝都值钱的肉罐头，还有一瓶瓶未拧开的矿泉水时，我笑了，笑的很开心。
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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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托中了枪，游到对岸后，并没有停留在对岸，甚至连点补给都没有拿，直接就跑掉了。
或许是忌惮我们手里的枪，也或许是因为惊弓之鸟，以为我们还有力气对付他，所以，他害怕了。
其实在阿托没有被直接打死的时候，我心都凉了一半，这样一个有素质的保镖，哪怕就是有枪伤在身，只要不致命，怕都能跟我们死拼一下。
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帮我俩。
赵老头死了，滕明我要么着也活不了了，其实这些对我和孙大彪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俩活下来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和孙大彪坐在篝火旁，腆着涨的难受的肚子，坐在那里贪婪的吸着烟。
死里逃生，这种感觉，真棒！
“啊......老弟，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活着，真他娘的好啊。”孙大彪咧着嘴，依旧有些没有气力的样子，嘿嘿的一笑，歪着身子躺在了地上。
我依靠着背包，苦笑道：“我还以为我会死，没想到......”
“嘿嘿，恐怕赵老头也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哈哈......这就叫活该，活该！”孙大彪解恨的朝着对岸看了一眼，道：“休息一下，等养好了体力，咱把东西拿着，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恩。”我点了点头，靠在背包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股困意，悄然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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