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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吕志忠和福生还在推杯换盏的喝着。福生摇晃着举起一杯酒，“志忠哥，甭看我平时喝酒怵你，可我今儿不含糊。你说，我……喝得怎么样？”
吕志忠撇撇嘴，“就你那个熊酒量还好意思吹牛，什么时候你也不是个个儿！”
福生极不服气，“是不是个个儿咱喝着看，今天晚上我没有少喝一碗吧？你瞅着，这碗酒我先干。”说着，他又加上一只手这才把碗稳住，一口三停的喝完了，临了还炫耀的把碗翻了过来，以示自己滴酒不剩。
而吕志忠根本没用正眼瞧他，他一扬碗便掫了。
街上，浓烈的鞭炮声似乎更浓，更响，更亮了。期间，还不断夹杂着哨响的窜天猴。
吕志忠朝门外望了一眼，“谁家的孩子这么淘？离天亮还早呢，炮仗却放的这么早，这倒好，一村人全给扰起来了。”
福生给他斟酒的工夫，他又吃了几片肥肉片子在嘴里。从昨晚至今，吕志忠已经独自吃了两碗肥肉了，看得福生直眼晕。
由于客厅内盘了一个烧炭的炉子，因此桌上的饭菜都还没凉，赵红玉临出门的时候，又把砂锅放在炉子边上了，因而吕志忠吃起肥肉来，可以随时盛热乎的。而这样的炉子，在井上峪只有济嵛烜、济先生家里还有一个，那也是跟着吕家学的。
“志忠哥，你吃肥肉我可真服了气了，一般人没有这样的福。”
“那是，这东西既解馋又补脑，捎带着还能增加酒量，不信你试试。”吕志忠怂恿道。
福生连忙摇摇头，“我可不行，偶尔吃一两片还凑合，像你这样论碗扒，委实腻的我受不了。还是瘦肉好，怎么吃都觉得香，要不两个姐姐和嫂子她们，人家净爱吃瘦肉呢。”
“德性，”吕志忠不屑的把嘴一撇，“那是因为怕吃胖了不好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什么？也怕吃坏了体型？福生，我看你小子学坏了，是不是想娶个二房呀？”酒劲儿上来，吕志忠也信口说上了。
福生赶紧看看门外，还好，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由得坏笑了笑，“要娶也是你先来。”
“那以后呢？”吕志忠这可抓住了话把。“看看，你福生还是有这个心吧，什么叫你先来呀？不怕，你真有这个心，哥哥我年后出门的时候就给你顺便张罗张罗，小翠那里我给你说。”
“嘘——！”福生立刻吓得什么似的，“志忠哥，你这么大的嗓门干什么？这要是让俺那口子听见了，她又该使劲儿掐我了。”
吕志忠开心的一阵大笑，“瞧瞧你这点儿狗屁出息，男爷们儿怕女人那还叫男人吗？”1876580
“那是，志忠哥，我发现你从来就没有怕过女人是吧？”福生有意把从来二字加重了分量。7658
吕志忠一看福生要绕他，连忙伸出了一只手，“你小子找挨是吧？看哥哥喝了酒就想绕我占便宜，没门儿！别说这点儿酒，就是再来一坛子又有什么？！”
“再来一坛子就再来一坛子，谁怕谁呀？”福生虽然心里发虚，可嘴上丝毫没显软。
“好，有种！你看看我是怎么把你喝草鸡的。”吕志忠把桌子一拍，“来，干！”
火红的窗花下，一阵比一阵热烈的笑声从虚掩的门里传了出来。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晚上，小翠、含香、田甜、吕乡贤和赵红玉这姊妹五个可热闹上了。刚才也不知道说了个什么趣事儿，竟让她们好一阵笑。
“嫂子，咱们是不是该下饺子吃了？你听听外面，炮仗都响成一锅粥了。”尽管含香觉着她们坐下没多大会儿，可年五更里听着炮仗声计时下饺子的传统，还是让她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小翠隔着窗户纸瞥了眼窗外，“天还黑着呢，着什么急？咱们姊妹几个再唠一会儿，你说虽然都是一家人吧，可平时就没有这么齐整安稳地坐在一起说闲话，所以呀，每年我都盼着这个时候。”
赵红玉问：“四五个孩子一天到晚围着你，还有福生，你还能闷得慌？”喝了几杯香茶后，赵红玉红彤彤的脸色淡了许多。
“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就像是一群小虫子，福生更是一些车轱辘话，没滋味儿。咱们今天说的，可都是姊妹们之间的私房话。含香，年初二的礼你和洪栋可备好了？”
“备好了。洪栋说，不管怎么着，那可是你的亲娘啊。俺想想也是，所以就答应年初二走一遭，反正咱们这里也有大年初二走娘家的习惯，就是不能陪着大家伙儿玩儿了。”含香有些难为情的说。
“这就对了，好歹你还有个走处，我就是想走，可往哪里去呢？”小翠一时走了神儿，田甜理解的看着她。小翠猛然抹了把脸，“真没出息，咋突然说起这些来了？哎，咱们是不是该去煮饺子了？”
赵红玉刺她，“刚才你还巴不得多唠扯一会儿呢，现在反倒又说出这些话来，我看今天晚上你是被迷魂汤灌糊涂了，要不要给你醒醒酒？”
吕乡贤依然醉眼朦胧，“嫂子，我还想喝酒。”她把茶杯举到面前，却猛不丁地洒在前襟上了。
小翠赶紧从热炕上下来拿了块毛巾给她擦了擦，“乡贤姐，想喝酒也别往炕上洒呀。”她忽然想起了福生和吕志忠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喝的怎么样了？他们男人呀，可真能喝。这还不说，我看乡贤姐也快成个男爷们儿了。”
“乔平南，我还想喝酒。”吕乡贤猛地把茶杯蹾在炕桌上，她这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顿时让众人全愣住了。
田甜拍拍她的手，“乡贤姐，咱们该吃饺子了！”
小翠也连忙说：“就是，咱们赶紧下饺子去，那两个男爷们儿光往肚子里倒酒可不行。还有那些孩子，我猜他们跑懈马也该回来了。”
恰在这时，一群孩子蜂拥着从院门口跑了回来，吕传邦和吕思智连棉袄扣子也解开了，里面只穿着一件月白单褂，孩子们一个个跑的是热火朝天！
“婶儿，我要吃饺子。”吕传玉直接跑进了厨房。他一眼发现了一个秘密，“婶子，你们咋不用风箱啊？还是我来拉吧。”
小翠连忙把他拽到一边去，“这可不行，年五更里不能用风箱，就是怕弄出大的动静来，这可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为啥呀？”
“说是怕惊动了哪路神仙。哎呀，你这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净在这里给我们添乱。”吕传玉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含香婶子就把一个大秫秸捆儿抱到厨房里来了，原来那干透了的秫秸不用拉风箱吹风也能在灶膛里呼呼的着。
“传玉啊，没见婶子忙着吗？去，还是到客厅里等着吧。”赵红玉见小翠腾不开手，她连忙给孩子擦了擦汗，把吕传玉从厨房领了出来。这时，她发现了呼呼喘气的吕传邦和吕思智。“你们俩也是，这么冷的天敞胸露怀的也不怕冻着。”她利索的给吕思智系上扣子，当她转向吕传邦时，他自己已经把扣子系上了。赵红玉挥挥手，“都到客厅里等着去，饺子马上就下出来了。传芳你别闪着，自己去屋里歇歇汗。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的，跑出去就没个远近，那起先的炮仗，肯定是你们几个放的吧？”
说话的工夫，含香和小翠已经把热腾腾的饺子下了出来。小翠先盛了一碗放在正房一侧的香台子上供了一会儿，然后用筷子比着碗边儿又撒了些饺子汤在地上，她嘴里念叨着，“各路神灵吃饺子了，恭请保佑一家人平安。”接着，她又把那碗饺子轮番在各个居室门口的台阶石右侧供奉了片刻，这才郑重端到堂屋正中的家堂牌位前面。
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饺子馅儿一共有三种，即猪肉白菜、素三鲜和煨好的净羊肉。此刻，吕志忠和福生早已把那坛子酒又喝了进去，收拾一净的桌面上小翠整整布了22双筷子。“魏叔呢，他老人家起来了吗？福生你也不去叫一叫。”
“起来啦，起来啦！”话音刚落，魏清便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谁也不用叫，那震天的鞭炮声还用叫吗？让我猜猜，肯定是那一筐炮仗让这些孩子睡不着觉了。”
“爷爷你真神。”吕传玺蹦着说。
魏清爱怜的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一夜的工夫，他似乎觉得每个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别忘了，吃饱了以后，爷爷给你们发压岁钱。”
吕志忠连忙说：“叔，压岁钱就免了，不能年年惯这个毛病。”
福生也摇晃着说：“就是，魏叔，我这里给你请安了。”
魏清连忙把他扶住，“还请安呢，自己都快站不住了，一坛子酒又喝进去了？嗯，还是你们年轻人行啊。”他的目光转向了桌面，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小翠啊，年年亏你想的周全。”
小翠含笑把一块热毛巾递了过去，“这不都是老规矩吗？魏叔你先擦把脸。”
“什么规矩？爷爷，俺娘咋摆了这么多筷子呢？”吕思智禁不住问，“咱们家不是……一二三……十九口人吗？可桌子上明明多出来三双筷子。奶奶没起来，这一双是奶奶的，可是那两双呢？”
魏清把毛巾递还给小翠，一家人端坐在饭桌前。魏清看看孩子们，“咱们家十九口人是不假，可还有三口没回来呢。过年的时候吃第一顿饭，把他们的筷子也摆上，就是盼着他们能早一点儿回家来呀。”
吕传玺立即来了好奇心，“爷爷，那三个人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呢？”
魏清看看吕志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田甜连忙接过去，“传玺，你不知道就对了，这三个人呀，一个是你们的二大爷，再有就是还有你们的一个大哥哥和姐姐。”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姑姑，哥哥和姐姐能吃上饺子吗？”
田甜听罢心里边好不是滋味儿，可她脸上依然欢笑着说：“能吃上。传玺，咱们现在不问了好吗？等以后有时间，姑姑再慢慢的给你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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