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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清刚进来，田甜便叫住了他。“魏叔，有件事和你商量。”田甜把他约到了南墙根底下，在门口守着的福生也跟了过来。
“什么事儿呀田甜？有事不能去屋里说吗？”魏清看着两个孩子的神情有些蹊跷。
田甜说：“魏叔，后天就该发丧了，秀芹嫂子那里我不惦记。可是林青青她……咋办？”
这也正是魏清的一块心病，林青青暴尸在正房里，吕、马两家谁也不管，蝇子成了群，蛆虫白花花一片。魏清曾经拐弯抹角的问过，吕志忠一句话把他堵回来了，“不管她，大不了东院不要了！”吕志诚见吕志忠这样，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魏清见田甜问起，知道他们有想法。“你的意思是？”
田甜往北面瞅了瞅，“林青青再罪大恶极，可她已经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俗话说死了死了，总不能让尸首就那样晾着吧？以后东院里还怎么住人呀。所以，我和福生商量，也给她做一副棺材吧，后天一块埋了，也算她来吕家门儿一遭。魏叔你说呢？”
魏清好一阵感动，“田甜，福生，这件事我不是没说起过，可志忠、乡贤不让啊。你们知道，一家人恨死林青青了，谁还想着给她置办棺材？我看到时候大不了用一领破席一裹扔出去完事。”
田甜把手上的一只玉镯摘下来，“魏叔，这件事就算我求你了。我身边也没多少钱，这只镯子还是母亲留给我的呢，你想办法把它变卖了，给她好歹做一副棺材吧。”
“使不得，使不得。”魏清的双眼湿润了，“田甜，还是让我想办法吧。”
福生说：“你还有什么办法？为了把那两只狗撵走，你把这些年全部的积蓄都扔了出去，你老人家可真舍得。魏叔，田甜姐，啥也别说了，我和翠儿已经商量过了，棺材钱俺出，好歹在一个院里住了这么长日子，不念别的，她还给俺两个儿各送过一个花兜兜呢。”
田甜说：“魏叔，志忠和乡贤姐那里我去说。”
“好吧。”魏清咬咬牙，“埋怨我担着，钱福生出。田甜，你和小翠想办法给她缝巴件衣裳吧，好了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安排人护着你们去给她装殓装殓。”
出殡的时候，井上峪村好不热闹，几乎全村的人都围过来了，连东三峪另两个村子的不少人也专门来看热闹。吹打班子起劲的演奏，他们个个油光满面，说实话，这七天的油水，他们一年也没见过，吹起来能不卖劲？
马家上百号人哭声一片，当然，有的是真哭，有的只不过是陪几滴眼泪凑凑热闹。纸幡、纸树、纸牛、纸马、纸房子，还有纸扎的侍女、铜钱、金元宝一类，总之，应有尽有，无所不奇，林林总总排出去好大一片。
前面，吕志信披麻戴孝像被马家的人押解似的早已经转过村西面的那个弯了，后面的棺材才刚刚被杠夫们抬起来。
“呀，什么木的棺材那么重？还得八个人抬着！咱东三峪的人谁见过第二回？”人群中有人不禁对盛着秀芹的那具漆光锃亮的棺椁发起了议论。
知情人马上回答：“还能是什么木？一拃多厚的老柏木！值老鼻子钱了；不仅值钱，还能压死人，不用八个人抬着能行么！”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秀芹的仪仗走出去一会儿了，林青青的棺材才被两个人很轻松地抬起来，棺椁周围除了两个杠夫空无一人，甚至林青青的姐姐嫌丢人得到报丧的信儿后也没敢来。
林青青就这样寂寥无声的尾随在秀芹后面离开了井上峪村，临了她也没能和秀芹埋在一起，而是被随便找了个地方草草的掩埋了，甚至连坟头也没留。
女眷们按照风俗一出村头被搀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是秀菊和她的两个姑娘，接着是柳夫人，梅香，还有陪侍在柳夫人左右的吕乡贤和田甜。
小翠在家里看着三个孩子没有去，再说，她和福生本来就不是吕家的人，因此，马家也不敢奈何什么。倒是志诚、志忠则必须披麻戴孝地跟在吕志信后面，正儿八经的办起了大丧。
魏清和福生则一个跑前跑后，一个早在坟地里候着了。
刚才的那两个人又议论起来了，“唉，吕家这回算是完喽，挺好的一家人，咋摊上这么倒霉的事儿呢？”
“这就叫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谁也别怨，要怨还是怨自家，他家老二不花花，能惹出这样的倒霉事儿来？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也是。不过，那个林青青也是个丧门星，听说进吕家门之前她就克死一个男人了，寂寞无聊，才在泰山后面的半山坡上学开店，谁知就让吕家老二给碰上了，从此两个人干柴烈火上了身。
“说别的是假的，做人呐，还是要把心眼放正才长远，既不能太贪，不是自己的，任它金山银山连眼皮也别瞭，那姓林的就是把吕家财产看得太重了，所以容不下正房，一旦分家的时候，想自己独吞一份；又不能太野，尤其是女人，心太野了容易出事儿。
“本来两个女人伺候一个男人挺好的，一个是妻，一个是妾，名分老祖宗早就定好了。可林青青非要逞强以小欺大以下犯上，这就是心太野烧的。不管怎么说吧，吕家也算对得起她了，没让她光着身子走人。”
“你知道什么？姓林的那具棺材不是吕家掌柜的出的，听说是一个叫福生的——就是药房里抓药的那个伙计，人家自己花的钱。
“张木匠也是，人家钱给的足足的，他却不给用心做，胡乱用几块薄木板子铆起来完事，刚才你没看见吗？就像一个小孩的棺材，弓着腰放进去的。
“别误会，张木匠没贪钱，他把多余的又退回去了。他是气不过，一个害人精，还给她睡什么棺材呀？”
“嘘！柳家母老虎过来了，咱们还是散了吧。”
“怕个球，她和她爹借死人恨不能对吕家敲骨吸髓，也就是欺负人家是外来户。你放心，那马阎王好不了。”
秀菊虽然低着头，可后面的话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柳家母老虎，那不是大山家给她起的外号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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