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和岚通过电话了,她没必要对我撒谎。我在心里补充道。
等了大概两分钟,第一遍铃响起时,张宁的短信才姗姗来迟。
是我送的。她说,我怕老师不同意就自作主张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呆呆的盯着手机看,头脑一片空白。我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回复道: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为什么是今天?我还想问她,你真的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但这句话被我死死咬住,没有问出口。
无意中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张宁说。不算是今天,我只是恰好攒够了钱。而且,我也不知道老师刚才会去拿快递。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叹气,不知道待会要怎么面对她。说老实话,从来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轻易影响我的情绪。她还是个孩子啊,钱还不是从父母身上拿的?我有什么理由和道德收呢!
去教室的路上,我给她回了短信:礼物我可以收,你把账号给我,我把钱还给你。
张宁没有回复,大概是上课了没看手机,也可能,纯粹是装没看见。
之后的课上我有些心神不宁,好几次把探究的目光投向被书堆遮住大半的女孩的脸,在她眼睛我却只看着冷漠,以及一点点悲凉的情绪。
我大概伤了她的心,尽管我多少有几分是故意而为之。
手机我一直没关静音,顿时觉得自己虚伪至极。口头上拒绝她,内心却还是有所期许。这两种矛盾在心里相互滋生,缠绕。所谓的,天使和恶魔。
直到晚上临睡前,我才接到她的短信。当时的我正在迷糊着,手机刺眼的屏幕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你可以不要,但不要这样对我。她说。我脑海中瞬间浮现今天看见的那个冷漠女孩的脸来,不仅悲凉而且倔强。
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因为那不是学生送给老师的,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掉。
☆、张宁5
最后那套乐器我还是带了回宿舍,摆放在客厅最显眼之处,任谁来都能一眼就看见它。当然,目前光顾我宿舍的只有张宁一人。
我就是故意的,我在等她。没有来由的就是相信,她会来。虽然这几天在课堂上我没发现她的什么异样。我早该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放弃希望的。
只是当我真的等来她时,却出了点偏差。上天安排的故事也该落幕。
某一周的周六早上,大概也就七点钟,张宁的电话打来了,而那时我还在床上迷糊着,也没看来电是谁随手就按了挂机键。抱着被子又睡了回去。
直到我真正清醒过来,看见未接来电后才想起这回事,而那时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我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回拨给她。拨号的那十几秒异常的漫长,我不由的咬紧嘴唇。
喂。张宁说,语气中有轻微的喘息。
……刚才没睡醒,不小心挂了电话。我解释道,又问她:你……有事吗?
老师在学校吗?张宁照例先不回答我的问题。
在。我说,并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昨晚换下的衣物被我随意扔在了床尾的一角,我自认不是个爱整齐的人。
我也在学校。她说,老师要一起来打球吗?
嗯?
我是说,老师要下来一起玩吗?
我坐在床上发愣了好几秒,很显然身体跟不上意识。打什么球?我问她。
都可以,篮球乒乓球羽毛球?
我哼了声,你为什么不说气排球?
张宁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我不会啊。她说。
好,不过,你要等我一下了。我也跟着她笑,我刚起床。
哦?原来老师还在懒床啊,吃早餐了吗?
你说呢。我懒懒的反问,这时我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眉眼间多了许多笑意。
我去帮你买吧,要吃什么?张宁十分自然的说。早上的学校其实不那么安静,球场那边肯定也有别的同学在打球,我听到了。当然也就明白了开头那几声喘息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我说。
张宁依然坚持,不麻烦的,就当我随路吧。
我微微吃了一惊,你也没吃早餐吗?
嗯,很早就来了,在等你。她若无其事的说,在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心头准确无误的掠过一丝痛苦,并为此叹息。
傻孩子,要是我不在学校呢?我问她。
如果是那样,我就回家去好了,总能等到你的。她说。
十五分钟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而那时我还在刷牙,这是因为我没想到张宁会那么快,再加上挂掉电话时发呆的时间有些过长。我应了一声,匆匆吐掉嘴里的泡沫,胡乱的抹一把脸就出去了。
张宁站在门口,黑色牛仔加一件印有英文字母的深蓝色t恤,很青春的样子。而她右手则拎着两个黑袋子,热气和酸笋独有的辣味从袋口溢出,旁边的一次性筷子清晰可见。
我一时拿不定该说什么,却瞧见她的目光突然有些怪异。我正好奇着,自问自己这身装扮没什么见不得人,顶多是头发乱了点。这时张宁上前一步,抬手往我嘴角处一抹,她突然笑了,像是看见什么值得开怀大笑的事。
牙膏。她举着沾了白色泡沫的手指说。
我的耳朵瞬间烧红一片,火辣辣的感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令人尴尬的事,且对象还不是别人。我有些窘迫的低下头看踩着拖鞋的脚。
咳,进来吧。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她还在笑。但没听到声音,也懒得回头去考证。我让她先放好米粉,自己则逃似的回浴室扎头发。
等我出来时,张宁已经坐在木沙发等我,她前面是两碗相同的桂林米粉,不过不太正宗就是了。我走近,张宁给我挪了个位置。
不知道老师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个。她轻声说,目光一点都没有偏移到那套乐队模型中。其实,它就在她眼前,怎么可能看不到呢。但现在,填饱肚子最重要。
我们并非无交流的各自进食,而是像普遍的聊天一样,我问她:怎么突然想来学校了?
在家很无聊。她回答,来了之后又发现一个人打球也很无聊。
球呢?
放在球场那里。
我笑了一下,不怕被人拿走吗?
她说不会的。末了又加了一句,反正不是我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很无所谓的表情。
我不由的暗自发笑,老实说,每接触她多一点,我总能发现她身上不一样的特色,这大概也是她吸引我的原因之一。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就好了,不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顾虑。那套乐器模型何尝不是在提醒我呢?
那老师呢,平时都在学校吗?过了会,她停下筷子偏头看我。
嗯。
那老师喜欢什么球?
乒乓球。我咬一下筷子,说。
真巧。张宁笑容明媚,我也是。不过学校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
这话何奇熟悉,对了,我也曾说过,我不由对张宁微笑。
……我似乎忘了一件事。她突然说,把我吓了一跳,只听她继续说:我忘了和老师约好了,周末来练吉他了。
没关系,我也忘了。我半开玩笑道。
趁着张宁去收拾垃圾时,我拿过乐器模型细细观看,像从中能看出花儿来一样认真。自配的木鼓放在手心里小小的,轻叩鼓面能响起“咚咚”的声音。我心里再次感慨这东西价格的不菲。
这时,张宁从厨房出来。她自然是看到了我这幅神游的模样,顾自坐在我身旁,同样凝视了模型几分钟。
好看吗?她问我,声音像从遥远的时空飘来般。
贵吗?我前言不搭后语。
张宁不说话。
以后别这样了,无功不受禄。我无不虚伪的说,心里痛恨这可怖的软弱。
张宁把目光移到我脸上,看进我眼睛里,我看见她嘴唇动了一下。这不重要。她说。
怎么不重要?她这句话像是戳中我的雷区,一点就炸。然而张宁没等我爆发,她倏然转过身,双手搭在我肩上,轻盈的又颇具份量,我竟缓慢冷静下来。
这真的不重要,老师。那份礼物是我的心意,喜欢一个人是不分值不值得的。她缓缓前倾,直到我们额头相触。我能感受到呼吸间的温热气息,也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心跳声,以及内里深埋的悲伤情怀。
如果你是因为价格而不自在,大可不必如此。她说,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那是我自己赚来的,没有花家里一分钱。我……她停顿一下,垂下眼睛来颇为无奈之感,我本来想靠我的文字的,但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这几个月以来我拼命去做兼职。
相信任何人听到这番发至肺腑的话都会感动不己,但我只是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张宁也不在意,或许她只是需要倾诉,又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