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耸了下肩:“没有,大概是完美闪避了吧。说起来,破除结界本该是冬木市管理者——我的义务,你其实不必费心。”
“讨伐邪术异端也是身为代行者的我的责任。”士郎微微低下头去,“而且,如果真是危险人物,由我来抹杀似乎更合适。”
少女不满地叉起了腰,针对的对象却并非少年本人:“那是什么话!我做了会感到痛苦的事,由你来做也是一样的嘛。真是的,总是这副样子。绮礼到底把你教导成了什么扭曲的存在啊。”
默默听着二人对话的红色英灵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投向少年侧脸。
遍体鳞伤,满手血腥,内心痛苦不堪——这才是少年真正的模样吧。
只是,眼下的对方,却只是无奈又温柔地向少女展露微笑,要求对方不要时刻吐槽养父。
混乱不堪的过往在撞见saber的一刻转为记忆中清晰的画面,现状却复杂到出乎英灵意料。身侧的少年与存在于久远过去的身影根本毫不相似,却也令他胸腔之内发出近乎心灵战栗的共鸣。
然而,尽管是心怀相似愿望的,不能更熟悉的灵魂,自己却全无可能看清对方的内心。
知道少年安危已不会再遭受任何威胁,不想继续面对少年的英灵轻声示意,而后将身躯消匿于空气中。
“对了,你的从者是哪里的英雄?”凛似乎对英灵身份相当好奇,“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似乎和你相当步调一致。”
“archer吗?”士郎再度面露困扰,“那家伙守口如瓶,连我也不清楚他的来历。”
少女若有所思:“archer啊……使刀的archer的确罕见。算了,不说这个了。言峰同学,有件事我想和你谈。”
“我也一样。”士郎看向少女, “如果有人威胁到无辜之人的安危,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但是,并非魔术师的我,战斗中难免有所纰漏。到那时候,我希望能与你联手。”
闻言,少女眼睛一亮:“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我对外来的魔术师毫不熟悉,而作为代行者,你必然对各个流派有所了解。与你一同击败穷凶极恶的家伙的话……”
“我拒绝。”“我反对。”
凛惊讶地看向沉默至今的saber,士郎则转向archer发声的方向。
姣好的脸庞被威严笼罩,与远坂凛并肩的骑士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抱歉,凛。既然是你认定的人,我当然不会与之为敌。但如果是神父的后人,那么,我拒绝与他合作。”
另一边,士郎也收到了archer的抗议:“aster,既然决定要毁掉圣杯,与他人联手,岂不是太不慎重了?”
彼此的英灵皆是性格强烈,少年少女别无选择,将联合一事暂时搁置。然而这个夜晚却是意外频生,在二人行至近郊、在岔路口打算告别之时,意外出现的某个阵营令他们不得不暂时联手。
娇俏可爱的白发少女跃向二人面前,活力满满地道了晚安。然而身躯宛如高墙的巨人却随即而至,猝不及防间发起攻击。
纵然少年少女都不乏战斗经历,但伴随滚雷般轰鸣而至的巨斧却直接掀起飓风,将二人卷向一边。
在被卷入风暴的瞬间以身体护住少女,而后迅速跃起备战——少年的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因为与少女在冲撞中不可避免地发生身体接触,他难免有点不自在:“得罪了,远坂。”
被少年以身体保护的少女原本心怀感激,却因瞥见对方颊上艳丽的红霞后捉弄心起:“哎呀,为了这种小事就脸红吗,言峰同学?”
士郎飞快地瞪她一眼,抬手轻触自己发烫的脸颊,将成型的黑键执于手中:“这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说的也是,”凛正了颜色,催动魔力在指尖生成火焰,“敌人相当强势呢。先将对方引向不好施展的地方吧。”
与saber战斗的berserker,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称之为“人类”的存在。高大的身躯像是金属铸成,魔术攻击全然无效,疾刺而去的利刃在触及岩石般肌肤的一刻彻底碎裂,骑士王的剑亦无法撼其分毫。而berserker仅仅是以蛮力劈砍,就已经压制了娇小的剑士。
在战斗的间隙,士郎试图呼唤自己的从者加以支援,却全然感应不到archer的气息。
——那家伙,又跑哪里去发呆了吗。
士郎这样默默抱怨,却在下一刻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廓内响起。
“你想怎样吐槽我都好,但现在,马上给我从那里离开。”
像是有默契一般,士郎扬起头来,向远处环视眺望,在大桥最高处发现了红色英灵的身影。
那家伙终于拿出弓箭来了吗?既然身为archer,最好使出什么强力的杀招来。否则,身为御主的自己可要头疼不止了。
尽管相信着自己的从者,士郎却在英灵拉弓搭箭的瞬间感到些许违和。
“远坂,快退开——”他忽然叫出声来。
“哈?搞什么啊……!”少女不满地瞪视士郎,却相信他的判断,朝这边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道火光自远处爆射而出,闪电般将黑色的夜空撕裂。
魔箭疾行,所过之处明亮的火花接连爆开,化为侵袭天幕的火焰。尖端所指,正是如有不死之身的berserker——
紧接着,白光乍现,灼炎席卷了世界——
在视觉恢复后,远坂凛看见了令她几欲崩溃的一幕。
墓地中的石碑化为齑粉,烈焰焚烧一切,berserker却仍旧完好地立在那里。白发少女甚至夸赞了二人的从者,之后便开心地命令berserker带自己离开。
为敌人强大而头疼的少女转向saber,之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saber。今天就先回去吧。”
“嗯。”剑士来到御主身边,却将目光投向靠在树上不住喘息的少年,“谢谢你保护我,archer的御主。”
“诶?那家伙什么时候保护你了?我刚才被晃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好奇的少女被从者拉走,属于少年的从者则在saber阵营离去后现身。
“你这笨蛋。”“你这呆子。”
同时开口的二人不约而同地闭嘴,继续互相瞪视。
“总之,说明一下吧。”英灵声音低沉,怒气毫不掩饰,“刚才是怎么回事。”
射出的魔剑引发的爆裂与火焰,本应将对剑的两位英灵尽皆卷入其中。
只是,在那足以粉碎一切的火海中,却也有一道不合常理的白色火光笼罩了剑士娇小的身躯,将席卷而去的火焰隔绝在外。
“那个啊,是教会的避魔之术。我水平不佳,只能保护一人而已。”士郎逐渐低下头去,“如果我能做到更高的水准、保护所有人的话,大概也不必为学校的结界挂心了。”
下一秒,少年的下巴被粗暴地掐住。他被迫仰起头来,注视英灵如有怒火熊熊燃烧的眼瞳。
“我可不是说这个,aster。”英灵吐出的每个字眼皆如坚冰般寒冷,“为了毁掉圣杯,你已经做好杀人的觉悟了吧?为什么做那种多余的事。”
“正是因为要毁掉圣杯,才要将saber留到最后不是吗?”士郎放缓语气,尽量平静地解释,“在学校的时候我冲过去……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
尽管骑士王的宝具难以窥见真实面貌,但那样的凛然正气,令人不得不在意。
“骑士王的圣剑,是连洗礼术也无法动摇的,绝对的正义与圣洁的存在。如果圣杯拥有令整个城市毁灭的力量,那么,想将其摧毁,也只有倚仗最强的宝具了吧。所以,我想与她们结为同盟。只是,你完全没有领会我……”
士郎忽然住了口,看着表情骤变直起身来的英灵。
愤怒与嫌恶尽皆消失,英灵愕然地瞪着他,脸上逐渐浮现起赞许的神色。
“原来你有在思考啊,aster。”英灵再度张口的第一句话便将士郎气到喉中一哽。而后,他也全然不给少年还嘴的机会:“我并没有将saber一并射杀的意思。要破坏圣杯,恐怕非骑士王的圣剑不可。只是,那对主从现在并不需要依赖我们。”
这次惊讶的换成了士郎:“你是想削弱她们的力量吗?的确,如果她们主动求助,会成为更方便的助力。”
以破坏圣杯为目标的主从,初次见到saber便想出相同的策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默契。
然而,这份默契并没有什么用处,彼此的言行仍旧只能令对方大动肝火。
“总之,经历今天的事,双方至少不会成为敌人吧。”士郎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嘛。
释放必杀技的英灵从自己这里抽取了太多魔力,方才为了保护saber又消耗了几乎全部气力,身体不听使唤一点也不奇怪。
知道说出实情必然会被英灵嘲讽,士郎索性说了谎:“我会慢慢走回去,你先离开好了。”
“噢?这样说,我可就回家睡觉去了。aster你只能用爬的也好,被折返的敌人杀死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吧?”
又被看穿了吗?士郎默默不语。
“这时候还逞强,简直愚钝到不可救药。遇上没有依赖从者意识的你,真不知我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此说话的英灵,脸上逐渐浮现出纠结的神色。
“archer?”虽然不想理会对方,士郎却还是轻唤出声。
“算了,守护你是我的职责嘛。”英灵忽然长叹,露出在士郎看来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这家伙又在计划什……诶?”发出质问的士郎忽然大脑一片空白。
沉重的身体忽然变轻了。
原本被湿冷空气包围的身躯此刻被拥入温热的怀抱,自己紧贴某人坚实的胸膛。紧紧箍住自己肩部的,是被包裹在红袍内的,有力的手臂。
“诶——!archer!?”意识到自己被英灵抱起,士郎却只来得及惊呼,之后便随英灵被动地升入夜空。
突如其来的悬空之感,令士郎下意识地紧紧环住英灵肩颈。不想示弱,他语气严厉地抗议:“无论怎样,至少先和我打过招呼,你这刚愎自用的笨蛋。”
“给我闭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英灵粗暴地针锋相对,“如果你想爬着回家,我可是喜闻乐见。”
或许是知道这样吵下去毫无意义,少年陷入沉默,紧紧捉住英灵红袍的纤细手指却加大了力道。
耳畔风声呼啸连连,属于少年的有力心跳亦清晰地传入耳中。不知过了多久,在黑夜中于城市上方飞越而过的英灵,终于再度听见少年开口——虽然仅是轻不可察的低语。
“archer,”少年卸去力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闷,像是还在生气,又像是害羞不已,“谢……谢谢。”
笨蛋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