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
况且我潜意识觉得跟青铜沾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青铜树,青铜门,要说这两者其中有没有联系我不敢肯定,但这些经历都相当的压抑。放在以前,都足以让我在剩下的大半辈子里敬而远之。
不过事情也未必就跟我想的一样,当初我和老痒进去的那条路我还记得,根本没有什么迷宫和磁场一说,况且现在我身边还有闷油瓶,现在我也不会让他总是护着我,但是在经历未知危险的时候,有一个你绝对信任的人在身边,心里安慰就要大得多。
何况这家伙总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想到这里,我转过头去冲他一笑,闷油瓶一直安安静静地作我的靠枕,看到我的表情微愣了愣,看了我一眼,随即把视线转向另一边,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了小李的声音:“吴邪?你醒了?”
“总算醒了,”他笑着刚准备走过来,却在看到旁边闷油瓶的时候一下收了笑容,有些讪讪地瞧了两眼,犹豫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心说就没哪里是舒服的,不过瞥到他这种小心翼翼的状态,加上气场完败的架势,估计八成是跟闷油瓶碰见的时候吃过亏:“还好,就是好几天没动弹,现在脚还使不上什么力。”
小李点了点头:“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点了点头,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东西递给我,继续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肯定走不了长路,等会儿还是张小哥背着你,你把它拿在手上,说不定会有用。”
“不用!我我能自己走……”拿过他递给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看,被这话一下呛得我有点磕巴,心说没开玩笑吧,就我这三十出头的光棍,昏迷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醒着,姑娘还没背过一个现在整天被一个男人背来背去的像什么样子,关键是……这丫还非是闷油瓶。
“吴邪,”闷油瓶似乎皱了皱眉,看着我特认真地说,“不要勉强。”
特么这是勉强吗,这是千金难买爷体验两只脚走路的机会你懂不懂!
当然有些话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要真说出来我还得先掂量掂量被闷油瓶一刀秒的概率。而就在我刚准备证明自己不会拖后腿的时候,忽然身上多了个背包,随即连着人一起就被闷油瓶抱了起来,再一捞就立马背在了背上,转身从柴堆里拎出来一个火把,反头看着他们两个。
“它们来了,我们都必须离开。”
“张起灵你他妈……”刚开口我的头就忽然生起一阵的眩晕,血管突突跳个不停,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嘶——算了……我帮你拿火。”
闷油瓶把火把给我,抱着我背的手臂紧了紧,我的脸贴着他的背,听见他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死。”
“你他丫知道也别说出来啊,反话特灵知不知道。”
“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就说我……你什么都别说。”我郁闷地趴在闷油瓶背上,结果似乎听见身前的某只瓶子轻轻笑了笑,然后稍微侧头看了我一眼,倒真是一肚子坏水的样,心想得亏这家伙不爱说话。
结果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我会保护你。”
会心一击。特么这说得怎么跟保护媳妇儿似的!
不过我暂时还是成了四个人里的被保护对象,俗称拖油瓶,虽然身上的力气我能感觉已经有所恢复,但双腿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使不上劲,导致在他们往洞内跑的时候闷油瓶根本无法放下我,不过由于他们几个走得很急,又要应付后面跟上来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对自己身体的异样有所察觉。
我想起之前问过小李的问题。
“我还能活多久?”
他迟疑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我心说具体的不知道,绝对有个大概的范围。
“吴邪,我说我开始相信奇迹了,我不想给出他们的时间来约束你的想法。”
“像你所说,我本身就是奇迹,就算你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我也一样能活蹦乱跳,稳赚不赔。”
小李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在两个月左右,期间身体会逐渐出现一些不可测的改变,而且不仅是本体,第二身体也会受到影响,长生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笃信自己的科学,却又用所谓的科学来做这些缪谈,牵连进那么多无辜的人,早就悖离了初衷。”
“有没有解决办法?”
小李点:“有,他们说只要进到地下山腹的中心,找到一棵树里长出来的东西就……但是……”
我笑了笑,做了个手势让他先停下来:“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二十九章
“小哥,五点和八点方向隔五米有两只!”
几乎没有停滞的间隙,在我话音刚落时我就感到闷油瓶的一条手臂收紧了抱住我,双腿骤然发力曲膝连跑几步随后上蹬,踩实了侧面的墙壁借力反推让身体加速反向我所说的位置,我用手抱紧了一些闷油瓶的脖子,举着火把看准时机尽力配合起他的速度。毕竟都是动物,本能会有避火性,这样一来也可以减轻一些他的压力,万一他有事我也别想好过。
闷油瓶手上的刀翻转斜插进幽绿的光里让那东西瞬间僵硬倒了下去,我火把刚扫过来就发现那玩意儿竟然是条狼。
结果还没等我有时间想,眼前顿时一花,再看清东西的时候另一条狼也低吼了一声软倒在地上,肚皮朝外,死的透彻。
我身上莫名抖了抖开始冒冷汗,不得不说这闷油瓶的手不是一般的黑,我甚至能看见那把刀插进了狼的天灵盖以后直接从前肢中间冒出一个头,这丫一点力没留,直接给它捅了个对穿。
“吴邪?”闷油瓶一下就停了下来,手里的刀横在身前。估计他是察觉我抖了一下,但是又不明白我脑子里乱跑的火车,担心我有什么事,于是歪着头用余光瞥了我一眼,视线大部分还是停留在周围的几双幽绿的发光点上。那些东西犹豫着不敢往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自己上来就是送死的,索性只盯住了闷油瓶背上的我。
你们倒是聪明,柿子专想挑软的捏。
闷油瓶一直保持着警戒的姿势不变,也不出手了,好像就等着我告诉他我没事,结果这样一来他软软的发梢全蹭在了我的脸颊上,我的脸跟被挠了似的痒得不行。
这家伙究竟是有多小心我,我心里越发奇怪闷油瓶最近一段时间的态度变化,难不成是面壁三年转了脾气,脑袋开窍知道要关心别人了?只是现在一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能稍微抬头,先伸手拍拍他的背:“小哥,我没事,先把这几只解决掉。”
闷油瓶刚点了点头正准备把刀往前探的时候神色却陡然一变,手掌微松腕部用力,刀直接被甩到了后面去,同时单手抱稳了我就势下矮翻身,我一下就被压在了他身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急的缘故,闷油瓶的力气一下也大了起来,弄得我下意识的挣扎都跟闹着玩儿似的,但我视线受阻也看不见旁边的东西,只能勉强歪着火把维持它的亮度,开口问:“小哥,怎么了?”
“是蛇,它喷了毒。”
闷油瓶起身再次把我捞上背趴着,示意我把火把往左边移一些,我一下就看到了刚才地上星星点点的液体,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不远处有一条蛇蜷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死了。
这时候黑眼镜也解决了他那边的东西,后面跟着有些狼狈的小李,看到地上的蛇欢快地吹了声口哨:“竹叶青,不是实验室里的玩意儿,我们运气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待会儿就能找到图纸离开这窟窿。”
狗屁的图纸,有时间找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还不如想办法出去。忽略了黑眼镜一向不太着调的话,我皱了皱眉反头往回看,果然看见后面的路跟来时候已经不一样,之前从他们两个的话里知道这里是个类似于迷宫一样的存在,现在看来如果掌握了这座迷宫的变化,就应该能离开这里。
“小哥,退到甬道口旁边看看。”
闷油瓶原本不知道在哪逡巡的目光停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将刀收起来,双手反抱稳我走到后面的石壁旁。
我直起上半身伸手过去一点点横着摸,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条裂缝,很直,像把前后的石壁整个隔断。我拿着火把去照,这时候才注意到闷油瓶站的地方很巧,正好在这条裂缝之前的位置。
这说明他是知道这里有问题的。
“小三爷,看出了什么?”黑眼镜似乎又在莫名地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像能被他看穿一样,况且我跟他并不熟,说不上完全信任,所以他举动的不可预知,对我而言在掌控以外,这种感觉很不好。
而黑眼镜这一点跟闷油瓶差别很大,这个人的尖锐随时都隐藏在笑容之后,而闷油瓶感兴趣就是感兴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会刻意收敛自己。
我摆了摆手,拿火把照在裂缝上指给他看:“谈不上,这里的甬道和石室都不是一个整体,形成迷宫的主要原因就是每个地方都能移动,我们只要走过那一段就会开始变化,换成另一条通道,接着把我们引向别的地方,要不是我们刚刚一直在跑,说不定还能试着回到刚才的道上。”
原理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困难程度就翻了几番,这种模式让我想起了中学的时候学数学,有一种解题方法是列树形图,从入口进来的甬道是第一层,它的分支假设有三个,那么第二层一共就有三种情况,以此类推第三层有九种情况,第四层有二十七种情况。
应用到这里就是不同的甬道和石室分支,每往下走一层,走过的路都会变动位置,而越往下走岔路越多,也就越不容易走到中心去,更何况这整座迷宫的全貌都还不清楚,要想走到最里面,还不如试着从别的口走出去。
“小三爷体力恢复了?”
我一愣,转头去看黑眼镜,心里忽然明白过来,立刻试着想挪动自己的腿,结果不试还好,一试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我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几乎成了恐惧。
两条腿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明明我的上半身已经可以无障碍活动了。
难道是因为实验体的缘故?
“除了腿还有点麻,其他的地方都可以活动。”我下意识避开了实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还好这里比较黑,他们应该不会察觉到我的反应。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信心闷油瓶无论什么时候绝对不会丢下我,却隐约觉得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会再次牵扯他陷入困境。
小李之前告诉我他有一次听齐羽提起过,他曾经背着他们将实验品放入更深的山腹里,由于这并不是他们开凿建造的地方,所以他们对这座迷宫的利用也仅仅只限于外围部分,而就是那一次,齐羽发现了一些异常,于是推测山腹内应该存在能够化解寄生物的东西。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拖着闷油瓶往深处走,里面的一切不可预知,他好不容易出来,也不是非要进这个局不可的。
“腿麻?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啊,小三爷?”
刚刚才在心里打算好,结果听到这句话冷不防深吸了口气,被一股冷意弄得浑身一激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家伙像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但是……这家伙带着墨镜,在这种黑不溜秋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留痕迹让火把离脸远了一点,忽然笑了一声:“最好再设个时限,我要是还站不起来就直接扔在这里好了?”
闷油瓶的神色瞬间冷下来,毫不客气地瞥了我一眼。
小李则明显有些犹豫,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询问的意思,不过像是因为拿捏不准黑眼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所以一直都没吭声。
“有人不乐意,小三爷还是……”黑眼镜正咧开嘴像是要笑,结果下一秒猛然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闷油瓶同时屏了气,他将膝盖曲起重心放低,一只手松开我的腿,短刀已经握在了掌心里。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山腹内一下仿佛空荡起来,只剩下火把的光照映在每一个人身上,成为黑暗中唯一涌动的光亮。
我皱了皱眉,耳内似乎传进了一丝不可捉摸的声音,像风吹过沙丘,沙砾飞走在空中,与快速流动的空气摩擦,激起沙沙的鸣音,却在下一刻陡然一转,沙石被人踩在了脚下,一点点碾压,摩擦。
是人的脚步声!
我恍惚间有片刻的失神,竟然觉得这种声音像是在梦里出现过一样,木然僵硬,却根本不像是活人。
闷油瓶的身体骤然紧绷,借着火光对他们两个摆手示意他们后退,我心下一动,将手里的火把直接插在左前方的石壁缝隙中照亮前方的一片区域,闷油瓶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单手抱住我往旁边走,将中间的位置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