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了什么,长生?”
他的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却紧紧闭着嘴巴,硬是没说一个字。
果然是这样。
我笑了一声,不说就是默认,辩解才最刻意,随即我又回忆了一下模糊中听到的两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他们在弄到我的资料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导致他们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而也就是在那时候,他们之中有一个成员叛变,拿走了这些资料。
我需要赌一把,把我还不完全了解的事情从他嘴里套出来。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冷冷扫了他一眼:“还有多久。”
他立刻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情,似乎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问错了方向?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于是我手下力道重了一些,盯着他的神情越发不善,即使真的错了我也能圆得过来。
结果没过一会儿他陡然醒悟过来,但那神情一瞬即逝,随即就恢复到了之前的表情。
“你在问什么?”
“很好。”我笑着稍微一点头,直接一拳砸上了他的眼窝,他疼得哀嚎一声,脑袋下意识就要往地上埋,我没给他这个机会,又是一拳砸了个对称,这两下我都下了死力气,所以他的眼睛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红,然后发肿。
“我艹你妈的吴邪,”他刚要挣扎就迅速被我抵着的动作给强压了下去,但他的声音忽然拔高,“沦落到这个地步老子不甘心,老子受够了等死,去他妈的实验,真后悔为什么老子早没把你做掉,为什么没把你做掉!”
“为什么你还活着!”
他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以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他狠绝的神色,心底蓦地一寒。
为什么我不能活着?为什么你们的不满要怪到我头上?这个局从头到尾本来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被谋杀,然后跟个实验品一样被你们摆在实验台上当玩具摆弄?结果你们口中的成功,竟然让你们怨愤到这种地步?
那你他妈先开始为什么要乖乖做羊被圈在这替他们做事?
但是这些疯狂涌出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宣泄出来,就迅速被外面响起的脚步声压抑下去。
“因为从开始你就放弃了选择的权力,”我笑了一声,抬手发力扯下了手边用塑料线连着的一根仪器上的钢棍猛砸他的脑袋直到他昏过去,随即扯了他的鞋子套在脚上冲出了门。
所以现在只有顺从的资格。
我甩了甩脑袋里微微的眩晕感,不再去想那些话,顺着刚才的路迅速往楼下跑,走廊上的灯光忽然暗下来,剧烈的光源反差让我的视野瞬间变成一片漆黑,速度不自觉就开始放慢,但身后的脚步已经越来越清晰,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是凭本能在声音近得几乎要贴到后背的时候将铁棍往后抡了一下。
碰到我肩膀的手立马滑了下去,随即我听到一声闷哼。
中了,我心里一喜,但还没等跑出几步,就听到了有东西抛掷过来的声音。
我只能下意识侧身去躲,而几乎同时感觉到的就是手臂的疼痛,我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立刻就往前栽去,结结实实滚了几圈才撞到墙停了下来。
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一阵晕眩,但是现在没时间给我休息,我只能咬牙拔出匕首靠墙壁慢慢站起来,温热的液体顿时淌得更凶,之前的种种不良反应跟赶趟似的一起往外冒,身体逐渐脱了力开始发软,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正在一下一下打着颤。
因为基本没有光源,我无法确定面前究竟有多少人,或者他们手上除了匕首之外还有没有更多武器,只能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乖乖的,你不会有危险。”这时候前面有人突然开了口,声音里竟然好像还透着些真诚。
听你话?除非我二b。
我沉默了下来,听到轻微的呼吸和脚步声逐渐接近我,我一只手按紧了伤口,逼迫自己清醒过来,结果似乎真的感觉好了一些,原本的疼痛现在成了刺激身体持续运转的动力,起码不会让我暂时因脱力直接躺下去say goodnight。
我意识到了之前自己忽略的一点——我看不清楚他们,他们不一样也看不清楚我?
一想到这一点脑袋就“噌”地一热,费力地小心翼翼往一边挪,一边盯着黑暗里模糊的人影竟然还有心情想“我是不是真二b”,不过在刚一碰到楼梯的时候反应很快,抬腿就往下窜。
这一下是牟足了劲,我也不管一路磕磕绊绊摔了多少次,耳朵里嗡嗡直响,身后声音变小也不管了,手拽着栏杆起来就继续往下跑。结果越跑却越感觉不对,下面异常寒凉的温度让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我的脑子做出了下意识的反抗动作。
下面有什么?
我不可抑制地联想到那间摆满了尸体的屋子。
喘着气紧紧握住匕首皱起眉头,我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些许的不对劲,追逐的人影竟然在上一楼的拐角处就停了下来,他们很好地保持了沉默,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对于我这个看起来可得的实验品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些人似乎在犹豫,虽然黑暗掩盖了他们的表情,但举动已经出卖了这些人的心理。
这下面——有什么?
我站在楼道边,往走廊里面望去,却在意料之内,只看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二十四章
“你们先走,他交给我处理。”
我喘着气没有立刻动作,目光转而盯上刚刚从楼上赶下来的人,他的声音好像因为损伤显得非常沙哑。而一直追着我的几个人停了一会儿,为首的看着这个突然跑下来的说话的人,忽然笑了出来:“爷,您可是这儿的知识分子,让您一个人跟他单独处着——虽然他撑不了多久,但无论谁的安全,万一有个什么损失,我们不都赔不起嘛。”
“你们信不过我?”
我听着这几个似乎剑拔弩张的态势心里还有些奇怪,但无论怎么样,机会总是越大越好。于是余光再次瞥到了这层楼的走廊里,仿佛从深处的黑暗中弥散出了更低的温度,寒意穿过单薄的衣衫,慢慢浸入皮肤,渗透到心底。
如果走投无路,还是要试试躲进去,反正已经冻习惯了,多待会儿也没什么。
“呵呵,”为首的人干笑了两声,刚想继续说什么就直接被他打断:“你们继续追下去,他肯定会继续往下逃,按照这个实验品的状态和体力……”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无所谓的态度:“我好心救你们的命,怎么,你们想一直被困在这里?”
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说中了什么,那几个人果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突然咬牙道:“你最好别出尔反尔,我们走。”
“记得把上面那个处理好。”
这就走了?
我看着几个人迅速离开,皱了皱眉,斜盯着上面的人。
“你终于醒了。”
老子醒不醒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我攥着匕首靠在墙边喘了口气,听见他说的话腹诽了两句,却在猛然间怔住,我突然猜出了他到底是谁。
“是我,吴邪……或者应该叫小乖?”他似乎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小李。”
他已经发现了?我心里惊了一下,但联想到他的身份跟之前的状态后又迅速把情绪压了下去,他就是盗走资料背叛他们的人,但现在为什么又光明正大回到了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疑问,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在楼里转了很久,他才找到一个满意的房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示意我跟他进去。
随后他从房间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些药品,让我一圈圈在手臂上缠好了纱布把多余的朝着黑暗丢了过去,甩了甩脑袋让眩晕感降低了一些,直接靠在黑暗的屋子里,缓了一会儿才歪头看了看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轮廓。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看到以后才能确定。
小李似乎知道我在看他,问了句:“怎么了?”
我听着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上一次回到本体的时候,在耳旁响起的低沉嗓音。
“上次,是你想让我快点醒过来?”
他应了一声。
“什么叫没有时间了?”
小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黑瞎子’的人?”
黑瞎子?我朝他点了头,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格尔木的疗养院,后来一起进到塔木陀,近几年虽然没有再见过他,但有几次听说他在小花手下做事。当时我还很奇怪,打趣小花连南瞎都被你钓到手了,以后下地不是横扫?
结果当时就被呛了回来:道上谁不知道你跟北哑有一腿?现在想找哑巴张的首选就是吴家三爷,不知道多少人想抱这个大腿。
这倒是真的,但是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要不是为了那只闷油瓶子的安生,老子早百年把他看门的那点破事给抖出去,还用得着一个个拒绝明里暗里得罪人?
我心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等着小李的下文。
“原本我在弄醒你的时候他们已经要发现我了,”小李起身在抽屉里找着什么,“但是那个人替我挡了下来,让他们以为那次是他……”
“等等,”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是说,黑瞎子现在在这里?”
小李扔了一瓶水过来,“他在底下。”
底下?我下意识抬手去接结果听到这话手一抖,正好扯到了伤口,差点没活活把生理眼泪给逼出来,龇牙咧嘴立刻骂了句娘,心说差点就以为黑眼镜现在正在阎王那儿锄大d呢。
“他去底下做什么?下面几层是不是都放着尸体?”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水,估计这个身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现在要是挨不住饿直接吃一顿,估计这辈子就别想再吃什么其他东西了。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他被发现了,或者说发现了什么所以下去了,下面一直是放着失败的实验品还有活体的地方,”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果然知道得很多,你还了解什么?”
我笑了一声,感觉好一些了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比你想象得要多,但这些不是我知道的,只是推测出来的,我总是被人以保护的名义蒙在鼓里,所以在脑补这一块特别擅长,而且对坏事的脑补通常会准到让人发指的程度。”
小李已经绷不住笑声:“吴邪,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我现在开始相信奇迹了。”
奇迹?我心说,我怎么觉得悲催这个词更适合我。
不过这样看来,黑眼镜应该是因为小花的要求所以跑到了这里来,半被迫着一路找到下面的停尸房去。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就是间接因为我蹚进来的浑水,心里不愿意这些人为我涉险,但一次次似乎都不由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