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些疑惑,在上楼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墙上的摄像头,就算闷油瓶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躲过这些东西,被录下来了的话再怎么样也跑不掉了,难道他们之前就没想到过这一点?
不过闷油瓶没打算给我时间考虑这些,猛然间我只觉得眼前一暗,连忙转头朝旁边看过去,闷油瓶这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把门带上了,我眼前只看得到大型仪器的工作灯在眼前闪烁的亮光,而房里的温度似乎也比外面要高一点。
是供电室,我心里了然,这家伙是想把闸给拉了然后好办事?
闷油瓶只稍微辨认了一下就继续往里走,一排排玻璃罩和指示灯看得我眼花缭乱,不过这似乎没影响到闷油瓶的判断,我随着他站到一个仪器前,他伸手打开塑料罩但并没有着急关上,而是等了几分钟像是确定什么以后,这才忽然发力,猛地拉下了总闸。
黑暗席卷,没有一点光线透进房间,我的视野也随之变成漆黑一片。世界仿佛完全静了下来,这时候我唯一能捕捉到的就是耳边闷油瓶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明明白白告诉我这个人是真正存在我身边的,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有意义。
我顿时莫名有种要证明些什么的冲动,但还没等我来得及作出动作,从远处忽然传出了一些声响。
像是底下有人说了话,然后是鞋子跑在走廊上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他们似乎因为跑得有些着急,还不小心撞掉了东西。
我疑惑着刚想从闷油瓶怀里挣出来就觉得他抱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一些,这家伙力气大得吓人,这时候箍得我根本没法动弹,只能仰头朝根本看不见的闷油瓶的脑袋望去,我知道闷油瓶肯定没注意我,我的出现只是个意外,这时候他不觉得我拖后腿估计就能谢天谢地了。
外面的声响代表了什么我不明白,而他很清楚。
但我知道他在等时间,也在等机会。
果然,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以后,闷油瓶这才推开门,我还以为他会走楼梯下去,谁知道这家伙直接走到窗边,想都没想就直接单手撑起身子,直接从七楼翻了出去。
我连骂的机会都没有心就直接凉掉了一半,耍帅也不是这样耍的,这是七楼七楼!他妈的就算身手再好万一出了问题,你张起灵是要当肉垫来个英勇就义然后扔老子一个活着,临终顺便嘱咐一句“还好我没害死你”?
我本以为饶是我怎么在心里骂那只闷葫芦也是不知道的,结果他老人家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单手攀着窗户外沿下翻的百忙之中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我被这一扫立马催回了神。
闷油瓶的动作向来利索迅速,这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到了二楼的遮雨棚上,脚下一发力往外跃了出去,曲膝稳稳当当就站在了地上,连摆子都不带打的。
他带着我再次跑了几步,从一楼窗户翻了进去,这次他直接走到一间房前,我凭着极佳的夜视能力,借着外面几乎能够忽略的模糊光线看清了门上的字,杂物间。
闷油瓶拿出不知从哪儿摸来的钥匙,轻而易举开了门。
一股灰尘和腐锈味迎面扑了过来,我被呛得直想打喷嚏,好不容易给憋回去了却感觉到闷油瓶的身体微绷紧了一些,像是有点紧张。
我的心跟着也沉了下来。
带上门以后他并没有着急做什么,反而在这间像个小仓库的地方伸手到处摸索着,虽然这里面的空间大概有四五十个平方,但几乎都被没换洗过的棉被堆满了,旁边还缺胳膊断腿了的桌椅板凳柜子,连脚都不知道怎么下,更别说要找东西了。
我知道闷油瓶的身体素质各方面都极厉害,但他的嗅觉和视力再好也比不过现在的我。
从他怀里跳下来的时候虽然心里莫名有类似淡淡的失落和眷恋情绪翻涌出来,但我还是忽略了去想这种感觉其后代表的意义,朝后轻轻“喵”了一声,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理解自己的意思,但仿佛心里就有这种笃定的感觉,好像就能跟这个人心意相通,因为我和他之间没有芥蒂。
就像他一次次救我一样,我也会每次赖死赖活跟着他阻止他涉险,交付性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从不会迟疑。
第二十二章
他稍微一愣,接着朝我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张被揉成一团的文件袋,展开以后放在我脑袋前面:“仔细闻。”
我顿时有种想摆个尾巴冲他汪两声然后一口咬上去的冲动。
不过这时候我还是乖乖低了脑袋,一股油墨味立刻在鼻腔里放大,冲得脑子里都有点不舒服,但我知道他想让我找的是里面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能闻出里面东西的味道,就能在可能有的纸堆里不费什么力就找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他怎么就能确定那几张纸就跟其他的不一样?
我脑袋转了个弯,忽然明白过来。
是人的气味。
如果一个人长时间拿着这个东西,这几张纸必定会沾上他的气味,这样一来不仅能找到东西,说不定还能通过这玩意儿把接触过它的人给揪出来。
我将脑袋凑得更近,使劲闻了半天,直觉得鼻子都快废掉了的时候终于从里面嗅出了一丝不同的感觉。
然后我猛地愣住了,这个味道我不仅闻过,而且还很熟悉。
是小刘身上的气味。
陡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从前在医院和她相处的画面,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她的反常之处。
而要说反常,应该有一个人比她更值得怀疑才对。
我记起了小李在那几天的表现,暂且先将他对猫的态度放在一边不谈,他送照片过来的那次见到齐羽时候的表现就很奇怪,像是从前已经见过他一样。
只要一开始怀疑就牵扯出很多平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还有一件事也跳进了我的脑海,小刘在闷油瓶出院的前一天曾带朋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之后闷油瓶在他敲门的时候有过一瞬的反应过激。当时我还觉得是这家伙报警系统失灵,这时候想想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刚要继续往下仔细想,一旁的闷油瓶这时候已经从旁边摸了回来,估计是感觉不到我的反应,就摸索着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被这一拍吓得浑身一激灵,刚要出声嘴巴就被闷油瓶的手顺势给捂了严实。
不能说话?
我停下来不再动作,过了一会儿闷油瓶松开了手转而把我拎了起来,摸着就往另一边小心移过去。
看这样子是找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我看着他明显带着目的性的动作,稍微松了口气。
机关设的地方看起来很隐蔽,竟然在一条瘸了腿的凳子上,我心里笑了一下,可惜这玩意儿也不跟他们想的一样保险,一个东西如果被长时间触摸,就跟其他东西手感很不一样,如果还恰好是个废置的房间,灰尘会暴露更多。
在听到机械开合的声音时我身体不自觉就绷了紧,猫爪抵在闷油瓶的胸口,如果有机关的话尽可能用上自己最大的力气把他推倒。
不过一直等到声音停了好久也没什么其他动静,我松了口气颇有范儿地够上他的肩膀拍了拍,像安慰我儿子别怕似的。
这家伙似乎也没太在意,只是把我拉开放进胸口的衣服里稍微抬手拖着我的身体,等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拉上拉链起身往地板上开出来的一个洞口走去,我心里莫名就乐了起来,心说这闷油瓶子倒是越来越乖了。
不过这难得的心情还没缓上一秒,下一瞬间我就结结实实又体会了一把冷冻室的感受。
刚进洞口还不觉得,等闷油瓶下了一半楼梯的时候寒气就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涌过来,我身体不禁颤了颤立刻就联想到了那次梦里的感受,而且这种温度随着深度的逐渐增加而越发深刻,我就算窝在闷油瓶怀里牙齿都一磕一磕打着颤。
我抬眼一看闷油瓶,这家伙现在里面就穿了个工字背心,外面一如既往套着他那件蓝色连帽衫,这会儿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感觉不到身旁能冻掉骨头的温度。
但还是有不同的,我把猫爪往下够了够,由于这种衣服向来就是宽松设计款,所以轻而易举就够到了他的肚子,果然温度低得有点不正常,只是我跟他贴着的那部分才是暖的。
闷油瓶攀爬的动作突兀地滞了一下,还没等我能把那只猫爪收回来就忽然听到耳边低低的声音:“别乱动。”
我反射性地就停了下来,但是没过一会儿心里就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如果怕痒也要等我把腿伸回来再说,况且他也不像警报响了的样子,这会儿感情是占便宜取暖呢?
越跑越没边,我在心里自觉叫了停,不过等到闷油瓶下完了楼梯也没动一下,结果这只闷油瓶子站了半天突然“啧”一声,直接把我从他的怀里捞了出来。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他的手到底有多冷,也没再想这家伙到底哪里不对劲,直接挣了他的手跳了下去。
尽管冷地发颤我也尽力忽略过去,不过鉴于梦里面有过类似的感受我也没觉得太难以忍受。也就是这时候,我开始观察这间屋子里的东西,结果刚看了一眼就突然一怔,猛地反应过来这他妈就是个太平间。
但说是一般的太平间肯定不可能,就这隐秘程度,更像个变态杀人犯的陈尸柜,一字排开手术台样的床上都摆着尸体,白色的单布罩在上面,床头似乎还有着一行行的小字,不过由于从上面几乎透不进什么光线,我现在能看到的一切就已经成了极限。
闷油瓶的视力这时候显然就不如我,但是他已经摸索到了一张床边,直接掀了床单,然后我跟看戏法儿似的瞧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手电筒,光源被调得很散很暗,不过已经足够了。
这么说起来刚刚闷油瓶一直都没有把东西拿出来,难道上面还不够安全,所以他一直没有用?
这样一来我才察觉到先前的不对劲,按理说这家医院要是突然停了电,值班的护士保安理应有些反应才对,但那时候除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没再听到其他的声音了。
安静得有点不对劲。
还没等我想清楚,穿过几张台子的闷油瓶就把手电筒往我这边照了照,我回过神来跳到他旁边,他就把我拎着放在台子上,我这时候才发觉这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脖子勉强能辨认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而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溃烂的脓疱,看得我差点没恶心得呕出来。
闷油瓶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指了指这具尸体就道:“闻。”
听到这个字我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这张床上的人,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这个人,会是她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凑到她的手臂上仔细辨别她身上的气味,鼻腔仿佛都能吸进空气里的冰渣和腐烂的酸臭味,但当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萦绕鼻下,所有的寒冷似乎再也不值一提。
我维持着开始的姿势停在那里没有再动作,但闷油瓶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意思,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刀,两指从她脊背的衣料上一点点摸过去,忽然发觉了什么,伸手将那一块挑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
我跟闷油瓶都是一愣,这张照片分明就是那次她给我们照的,借着手电的光亮我还能清楚地看见他跟黑猫挨在一起的脑袋。
这张照片为什么被放在了这里,看起来这还是她自己缝进去的。这太不寻常了。
我抬头看向闷油瓶,只见他也是一副有些疑惑和茫然的样子,不过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来看,闷油瓶应该是跟小花他们分开,单独来拿什么东西的,而藏东西的地方闷油瓶很笃定就在她身上。
但现在找到了小刘的尸体,却只发现了一张被缝在衣服里的照片。
想到这里就没有往下的余地了,除非能发现照片上隐含的问题或者她故意给我们留下的讯息,否则我肯定这次一定是徒劳一趟。
在我游神想这些时闷油瓶再次检查了一遍这具尸体,再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对着照片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什么,闷油瓶检查完这间房的另外一些尸体,都是面目全非的模样,这时候他发觉我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非把我从台子上拎起来抱到他的心口处放着,我才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也低得有些吓人,于是不由分说立刻让他先离开这里,否则东西没找着他给先趴了。
如果说闷油瓶是一个人还会坚持的话,带着我这只伤员猫就完全不会犹豫,意会了我的意思后立刻点头,他把照片装进兜里后就沿着来时候的路退了出去。
不过就在这一刻,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个想法。
根据闷油瓶先前拿出来的文件袋和小花说过的资料来看,这个东西一定是一些纸张,而如果是纸张的话,是有可能被放进照片里的。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照相馆是怎么洗照片的,但我记得从前无聊的时候曾经在照片里给人塞过小纸条。这有点像修复字画里揭托纸这一环,照片并不只是一层纸片,而是好几层叠在一起的,且要过塑,所以拿在手里比一般的纸要厚,在揭开的时候要比托纸和背纸要容易得多。夹层里如果要放进一张薄纸,或者索性让纸直接压进照片,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事。
如果小刘在那时候就在照片里做了手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