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里没有窗户,墙上也没有灯的开关,唯一能摸到的就是这玩意儿。
我深吸了口冷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没吃过东西的原因,浑身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握住门把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于是我稳了稳身子抽开一直扶着墙面的手,交叠握在了门把手上。
离开这里。
我试了试方向猛地用力朝右边转动,却惊讶地发觉似乎根本不需要力气就拧动了它。
不对,不是我动的,他妈的外面有人在开门!
心里先开始的那点激动彻底熄了火,我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发麻,虽然现在一切的问题都尚不明朗,但我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除去这具身体不是我本来的身体——说不定在猫身上转了一圈以后又跑到另一个人身上。
但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身体。
从先开始的声音,到完全熟悉的触感,好歹老子也在这具躯壳里活了有三十年,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我反身尽量把身体贴在门边,脑子里的钝感逐渐加重,没过一会儿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我微眯了眼慢慢适应骤然透进来的明亮光线,同时也看到了随着光亮映在地上的黑色人影。
脑中的弦陡然绷紧,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发现台子上面的人不见了,黑暗是我的优势,他的眼睛要适应这里的光线同样也需要一段时间,在他发现并且找到我之前,我要利用这个机会离开。
但在下一刻,我就感到了不对。
意识倏地开始模糊,速度出乎意料地快,我甚至已经听到了并不属于这里的,仿佛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的熟悉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吴邪……吴邪。”
视野里唯一的光束逐渐离我远去,黑暗如潮水一般重新吞噬了所有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包括疼痛与寒冷,我甚至慢慢地感觉到了身体周围洋溢的温暖,下意识就朝温暖的源头蹭了蹭,然后迷糊睁了眼。
“我艹天真醒了!”
耳边突然炸起来的声音让我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下意识张口就开始回骂他。
“喵,喵……?”
话刚出口我突然顿住了,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双黑绒绒的猫爪。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我做了个梦?不可能,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那感觉太真实了,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如果不是真的去过那种地方,是不可能将细节看到的那么仔细的。
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只猫,一切如常,从前的吴邪已经死了,承载他的记忆和能力活下来的我在这里。
不得不承认在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虽然我早就接受了现在的状况,但心底还是有那么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连人成猫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是否复活也不是什么荒谬的事?
可能是发觉了我状态的异常,闷油瓶微皱眉,像带着些试探又喊了一句:“吴邪?”
我这才恍过神来,应了声“喵”。
小哥。
闷油瓶似乎松了口气,我转头看着一旁的小花,见我没事他也就不再担心,转身坐到椅子上就开始按他的手机,只不过我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严肃。
而胖子则拍了拍胸口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我的身体跟着床一起颤了颤,转头看他果不其然一脸黄花大姑娘被吓得不轻的样子,然后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直接开口问:“天真,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一睡不醒了?”
我刚想表示一下对胖子智商的鄙视,眼前就突然多了个东西,转头一看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递了个手机过来。
有些诧异地瞧了闷油瓶好一会儿,这家伙什么时候买的手机?然后再低头一看,恍然明白过来——这丫的闷油瓶是什么时候把我手机翻出来的?
我憋着问题又不好开口问,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于是我按捺下心里的疑惑首先亮了屏幕开到备忘录的编辑页面,敲了个问题上去。
“我睡了多久?”
胖子一看就晃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我道:“嗨,就知道你一上来就得提这茬,你丫也忒能睡了,这一觉就睡过了一天一夜,把哥儿几个急得,尤其是小哥,你是没见……”
猛地像是感觉到什么,胖子的嗓门越到后面分贝越小,到最后索性闭了嘴,小声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
这么久了?我没顾及胖子的反应,有些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闷油瓶,后者这时候正慢悠悠地从旁边收回了视线,看着我点了点头。
不对,我心里觉得奇怪,从我记得的那些画面的前后时间来看,应该睡了才三四个小时,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时间差?或者有一段时间我是没有意识的,所以才觉得过了不久。
等等,这时候我才循着连续的记忆慢慢往回想,在最初的源头我似乎捕捉到的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离我很近,近到我甚至都无法对他设防,这种感觉很奇异,并非是物质上的,而是关乎一种深层的心理状态。他离我的意识太近,近到我确信如果他要在那时候做点什么,我是无法对他进行反抗的。
然后我记起了他说的话。
他想让我醒过来,那个声音似乎很焦急,他说已经没有时间了。
第十九章
没有时间了。
他妈的又是这句话,从前老子就被闷油瓶这句话吓了个半死,他只要说出这句话不是受伤就是格盘,导致我现在对它几乎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的抵触。
不过我能确定那个声音并不是闷油瓶的,那么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又是为什么没时间了?
“你醒了?”
我一愣,抬头朝门前一看,齐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正往小花那儿走,这时候瞥到我醒了似乎有些讶异,往我身上不停地瞧。
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他依旧有怀疑的错觉,觉得他这个看似平常的表情里隐约带了些不正常的意外,就像是本来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出了茬子,放到这会儿就是我这只粽子竟然复活成功了。
小花很明显冷冷瞥了他一眼,合上手机盖起身就往外走,后者看他的这个表情微挑了挑眉,立刻跟了出去。
这回算是轮到我诧异了,看他们俩这配合的模样,难道里面还有我不知情的事情?
“天真你这时候还发什么愣,直接把你当睡美猫的经过给组织汇报上来,如果被胖爷发现你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胖子腰一扭手一握,嘿嘿傻笑着晃头,“你勾到手的大闺女要分胖爷俩。”
我双眼一瞪差点没忍住直接一记开挂的猫爪把他拍到爪洼国去的想法,心道你不是一直把老子往小哥身上推么,怎么这会儿想通小哥掰不弯,于是把主意直接打到我头上来了?
等等,我忽然一愣,刚才神跑得太快,怎么这会儿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过被胖子这一调侃我也确实回过神来,没再啰嗦,跟小花儿似的噼里啪啦敲起键盘,尽量以最简短的语言将那个奇怪的像梦一样的经历告诉了他们。
胖子拿过手机看了以后就“啧啧”个不停,直说我肯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现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给我碰上了。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上辈子是人,这辈子投了个畜生道。
他妈的这算上辈子的话再缺德老子也比不过你啊,活了三十年也就混了个老板,职业倒斗的跟我这一半路出家的简直没有可比性。我憋着一口气没处发,现在也没法张嘴跟这死胖子抬杠,只能听着他一张嘴乱跑火车,恨不得能直接拿胶布给他封上。
而闷油瓶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胖子单方面用嘴炮虐杀我,到了连个屁都不放一个,怎么说都太不够意思。想到这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成功接收到后者投来的疑惑电波。
我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认命一样直接四仰八叉趴在了床上。
胖子则一个劲儿地给他比“真够意思”的手势,闷油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最后终于颇为认真地问了我一句:“你在生我的气?”
我瞬间嗷了一嗓子,这闷油瓶子算是没救了。
胖子一点不客气,捂着肚子笑得差点抽筋。
或许是感觉有些差错,只不过当我再次看向闷油瓶的时候,似乎捕捉到了从他一向无波无澜的眼底,也隐约漏出了一缕浅淡的笑意。
之后胖子总算正经下来,他的看法是既然我身上已经出了稀奇古怪的事,再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不急在这一时,毕竟这种事情不确定性太大,让我不要过多去想。
闷油瓶没有说话,但他眉头皱得有点紧,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其他的什么。
我稍微松了口气,转了个弯就开始问他们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胖子一下就开了话匣,什么发现我早上怎么叫也叫不醒几个人吓得团团转了,几个人差点没跟齐羽干起来了,以及恨不得马上把我拉到宠物医院去看内科了之类,听得我一愣一愣,然后自动在心里打了个半折。
不过这下我倒是确定了一点,因为我的异状,他们第二天没有再去那间屋子周围查看。
等到我们几个终于出了房间以后,却看到王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现在正坐在齐羽对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反观后者笑得跟个知心大哥哥似的,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对王盟,我们几个出乎意料地默契,达成了一致的态度——让齐羽继续装成我去面对王盟。毕竟如果把一切跟他和盘托出,他接不接受暂且不谈,一旦他不小心被牵扯进这个局,对他而言后果或许是致命的。
王盟有自己的生活,他并不是非要当我们这类人。
“跑了就跑了,再找一个不就得了,非要搭在这一个身上做什么,小爷我的伙计是那么差的?那就是她没眼光。”
“但是我担心……”王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齐羽一勾肩打断了:“没事的,不就跑个姑娘,跟着小爷干,我保证以后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王盟却突然猛地摇头,看着齐羽急道:“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她会没命!”
跑了姑娘?没命?
我一愣,忽然反应过来,王盟指的姑娘是云彩?然后我就跟做贼似的往胖子身上瞅,这几天事情太多差点忘了这一茬,要是胖子知道云彩还活着,甚至成了王盟的相好……
我及时停住了这个诡异的想法,这种事没有把握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的好,云彩是胖子的一道疤,虽然他已经让这道伤口结痂痊愈,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云彩死了”这个基础之上的,要是胖子得知云彩可能还活着,他会做什么?
我无法想象。
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吧,我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王盟说担心她没命,这个才是现在的重点。
“没命?”胖子听到这话来了兴趣,毫不客气把齐羽往沙发旁边挤,我鄙视地看了一眼胖子,这可是单人沙发,就他的神膘上附带的重力领域技能,我明天就去给沙发买个保险。
“这关系人命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给胖爷讲讲这到底是咋回事?”